□易其洋 书法艺术,需要积淀和传承,也需要实验和创新。这是我看了林邦德的书法实验作品展后的一个感受。有此感受,是因为那组独特的书法作品,给人大不同于以往的视觉观感和艺术体味。但紧接着,便有了另一个感受:书法创新也好、实验也罢,终归是脱离不了书法的,或者说它的根是书法。这听起来有点像废话,但我真是有感而发。 印有美女的海报、刊登着船期的旧报纸、灯箱广告牌、纸板箱……全都成了林邦德挥毫抒意的地方。书法和这些新的媒介、载体结合后,产生了另一种艺术效果。我想,这也符合他所倡导的“生活艺术化,艺术生活化”的创作理念。但写在“废纸”上的“实验书法”与写在宣纸上的“纯书法”,区别在哪里呢?不忙说理,先说个事儿。 记得小时候,村里有位老先生,饱读诗书,还写得一手好字,远近闻名,过年时常被各家请去写对联、喜帖。那时候穷,有些人家连几张红纸和像样点的墨汁都买不起,老先生却从不计较,大门的就写在门板上,粮仓的就写在草篾上,牛羊圈的就写在泥砖上,堂屋里的就写在墙壁上……但不管写在哪里,毫无违拗不和之感,让人啧啧称叹:字写得好,写哪儿都好看。其实,写字的“地儿”不同,“书法”当然有区别,但最大的区别是,那字儿到底写得好不好看。因为,书法是字的艺术,也是书写的艺术。而要把字写得“好看”,尤其是随手写来就“好看”,富有审美情趣、艺术韵味,非有滴水穿石的苦练和道法自然的真悟不可。 这样简单的道理,许多人并不懂得或记得。就拿书法界来说,这些年稀奇古怪的所谓创新和实验还真不少:一手握两笔或两手各握一笔同时书写,甚至双手各握两笔、嘴里再咬两笔同时书写;双手不残未废,却用脚夹或用嘴叼着毛笔书写;明明买得起毛笔,偏偏用手指或拳头蘸着墨汁书写;双手各握一笔,如喝交杯酒般,左手在右边书写,右手在左边书写;用绳子把自己头朝下吊起来,手拿笔或嘴叼笔书写;把自己泡在水池里、酒缸里,只露出头和手,举块纸板书写;把美女倒扛在肩上,用她的头发蘸着墨汁书写;让美女光着上身,在她的肌肤上书写;把字倒过来或把字反过来书写;以书画同源的名义,用画画的方式书写…… 书法为啥要创新、要实验?是为了探索展示书法之美的另一种或更多种可能性,也是以与流行元素相结合的形式吸引更多人欣赏和参与。但有些书法创新和实验,完全没了书法之根,变成了故弄玄虚、哗众取宠的空架子。就像长者批评小孩所说的,连走都走不稳,就想飞,还要变着花样飞。这与这些年整个社会人心浮躁,一些人急功近利大有关系。 痴迷书写30余年、早有大名的林邦德,无疑是克制和清醒的。看得出,他的“书法实验”一样是下了笨功夫、真功夫的,“人磨书法,书法磨人”的执着未减。就拿在印有明星的铜版纸上写的那幅草书来说,身着红色长裙、性感惊艳的青春女子已然够美,他的书法如果不能“技高一筹”,就算不会沦为陪衬配角、画蛇添足,恐怕也难相得益彰、美美与共,互增其美其味。 这些年,不光书法界,还有这界那界,一些人闹腾过不少挣脱根基、华而不实的创新、实验,回头看不过是一堆泡沫、一缕轻尘,转瞬即破即逝不说,徒留笑料一大筐。林邦德的实验书法展,名为“古道新履”,意思是既为书家,不论穿什么样的“新履”,都应该跋涉在敬畏古法传统、谨守规矩绳墨的“古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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