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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11月26日 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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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陌生的,也是最熟悉的

———记以“顺其自然”为代表的匿名捐款人群

  陈炳尧,1945年9月出生于鄞县黄古林。中国曲艺家协会会员,副研究馆员。曾任浙江省曲艺家协会理事,宁波市曲艺家协会常务副主席。曾主演、执导甬剧《半把剪刀》《嫁娘记》《天要落雨娘要嫁》《三篙恨》《李敏》及越剧《杜鹃山》等数十部作品。编演执导滑稽小戏《OK佳尔美》、小品《洽谈》《怎么不早说》及宁波走书《阿憨打狗》等曲艺作品50多部。
  “顺其自然”部分信件、汇款凭证
  (市慈善总会提供)
  严 龙 摄

  赵淑萍/文

  宁波是一座充满爱心的城市,慈善文化源远流长。早在南宋时期,鄞地“义风”炽烈,有“义郡”之美誉,元明清绵延相承。近代开埠之后,商贸开放,经济复苏,传统慈善形式得以拓展。伴随着改革开放的浪潮,积德行善更是蔚然成风,且务实低调,呈现出独特的地域个性。众多义举中,有宁波帮人士心系桑梓,改善民生;有企业家回馈社会,捐款上亿元;有一掷3000万元为抗战英烈、老兵树碑立传者;有几十年节衣缩食、助学近500人的离休干部。随着慈善理念的提升,越来越多的企业(个人)和市慈善总会签订冠名基金,“月月捐”“经常捐”的群体在不断扩大。无偿捐肝人、造桥女孩、“双心”阿姨、天使奶奶、红烛义工、劳模车队……爱心人物、爱心事件更是层出不穷。

  佐证甬城“义风”的,还有一群匿名的捐款人。从1999年开始,一位叫“顺其自然”的人,已经向慈善总会捐款16次,但从不露面。在他(她)的引领下,甬城出现了几百个“顺其自然”。他们在捐款后被要求署名时,总是淡淡一笑,说:“就叫‘顺其自然’吧。”

  市慈善总会做过总结,“自1998年宁波市慈善总会成立,至2015年秋,每年匿名捐款者有近300人,所得善款有3500万元之多。”

  这些匿名捐款者,笔者根本无从查找,无从采访。那么,就从市慈善总会的工作人员口中寻觅他们的身影吧。

  隐形的爱心使者

  西河街74号5楼,市慈善总会。

  出了电梯,没走几步,就看到了走廊上的照片。我匆匆地看了一眼,好多张“顺其自然”的荣誉证书的照片!瞬时,我的心里涌过一股暖流。走廊的光线不怎么好,我的心中,却映射进一道强有力的亮光!

  市慈善总会副秘书长蔡怀书,一位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的老领导,知晓我的来意后,从抽屉里取出一个黄褐色牛皮纸封面的笔记本,一边看,一边用带有江苏口音的普通话向我介绍“顺其自然”。我偶尔向他的笔记本瞟上一眼,那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文字和数据。

  从1999年第一次捐款5万元到2014年捐款81万元,“顺其自然”16年中共捐款683万元!如果,加上他(她)直接向一些城市的困难居民的捐款及省内外灾区的捐款,累计总额1500万元。而他(她)的善款,已累计使用602万元,都用于助学。

  “秘书长,有办法找到‘顺其自然’吗?16年了,他(她)真的没有一点线索?”

  “我们根据各种情况分析,认为‘顺其自然’家住江东,是一对夫妻,家境宽裕,非常有爱心。但是,我们真的不知道是谁。而且,我们应该尊重他(她)匿名的意愿。现在,‘顺其自然’已经成了一个群体,很多匿名捐款的,都署名‘顺其自然’。”

  “经常有人到慈善总会捐款吗?”

  “有,三天两头有人来。有的每年来一次,有的每个月都来捐,也有的是不定期的。”

  “来捐的是些什么人?”

  “各种身份的人都有。企业家、白领、老干部、普通劳动者,有的甚至是外来务工人员。”

  “他们一般捐多少呢?”

  “有的捐几十元,也有的捐几万元。”

  蔡怀书的笔记本上,记录着好多长年累月捐款的善人,如几十年助学的老干部黄斌,如热心慈善的一对老夫妻左端南和郝平,还有企业家王茂林,80后的大学生曹渊等。当然,他也记下了一些匿名捐款的人。如袁老先生、路先生、妙音、无名氏、高者等。他说,署名“无名氏”的有好几位。其中的一位,女性,40多岁,每次捐好几万元。有些捐款数目大的,蔡怀书甚至详细记下了捐款的时间,准确到某年某月某日几点几分。

  蔡怀书打开一个橱柜,柜子里面是大小不一的奖杯,这些奖杯都是奖给“顺其自然”的。从2003年开始,“顺其自然”获得了12个荣誉,有“宁波市慈善楷模”,浙江省“十大慈善之星”,“爱心中国”最具有影响力的100位慈善人物特别奖,《感动中国》2006年度人物,第三届“全国十大社会公益之星”集体奖,宁波市改革开放30年创业创新风云人物等。这些奖杯,每隔几天,蔡怀书会将它们细细擦拭一遍。怪不得,它们都金光灿灿,光亮如新。连橱柜,也是纤尘不染。

  几乎每一次的颁奖现场,在报到“顺其自然”的名字时,会场出奇的安静。人们屏声敛气地等待着这位爱心人士的出现。那是多少年的牵挂,多少年的情结啊。人们等待着一个美丽的迷揭秘,等待一睹这位爱心使者的风采。可是,在璀璨的灯光中,在多少期盼的目光里,他(她)始终没有出现。沉默,几秒钟的沉默,然后,会场里掌声雷动。

  “这些奖杯,可能永远送不出去了。下次,全国慈善博物馆落成后,我们准备送往那儿。”蔡怀书说。

  熟悉的陌生人

  在财务室,我开门见山,希望办公室副主任兼会计的邵裔讲一讲见过的印象最深的捐款人。因为每一次捐款必须经过她的手。开始,她有些拘谨,慢慢地,话匣子打开了。

  她讲有一位姓袁的老先生,80多岁了,每个月都来捐款。老人家拄着拐杖,每次,连公交车都舍不得坐。穿着极其普通,可是,每次至少捐3000元,几年下来,他已经捐了26万多元了。邵裔还记得,有一次,她和老人攀谈。她问他是否离休干部,子女是不是办企业的,否则怎么有那么多钱可以捐。老人开玩笑道:“你说钱嘛,路边捡来的。我手气好,每天在大街上能捡到钱。”

  财务室的桌上,放着一台POS机,邵裔又讲起了POS机的来历。

  几年前,一位男士,走进财务室。“能刷卡吗?”他问。“不好意思。我们这里没有POS机。”工作人员说。“可我随身带的现金不多啊。”说着,他便从衣袋里掏出钱包,把钱包里的百元大钞都捐了,大概1000多元吧。过了一段时间,他又来了,再次询问有没有装POS机,失望之余仍然将随身带的现金捐了。这样两次后,邵裔留了心,向领导汇报,添置了POS机。第三次,他又来了,这次,他刷卡,一刷就是10万元。后来,只要他顺便路过,就会上来。

  我问起那位40多岁的“无名氏”,她描述道:短发,皮肤白皙,身材修长,戴着一副眼镜,气质知性、优雅。她是市慈善总会的“常客”。自2011年5月至2015年8月,她先后8次到市慈善总会捐款,累计捐款50万元,每次都登记“无名”。有一次,她拎着一个大包,拉开拉链,里面是一捆捆齐崭崭的百元大钞,还带着封条,刚从银行取出的。她一捐就是7万元。副秘书长蔡怀书曾问她:“从家里到我们这儿要多少时间呀?”她微笑不语。问她家里是做什么的,还是微笑不语。这样的几个回合后,蔡怀书没辙了。这样的对话,在这个办公室里上演过无数次。每次,他们都想从匿名捐款者口里“套”出些什么,每次都被友善而含蓄的微笑“挡驾”。 

  邵裔给我看一份厚厚的登记表,上面,有的是实名,但大部分是化名。如“妙音”“朱学”(助学)“朱衣”(助医)“袁女士”“吴明”(无名)“爱尔”等。捐款数目,多的十几万元,少的几十元。看到其中一栏,数额是“30元”。难道,还有人专门到慈善总会,来捐这30元钱?

  邵裔似乎洞悉了我的心理。“不要小看这30元。这可是捐款人尽其所能捐的。我们这里,经常来捐的还有一位打工者。他只要有钱,就来捐,虽然,每次捐得不多。曾经有一段时间,他赚不到钱,没来。我们想,他是不是不会来了。可是,第二年,他又来了。他30多岁,人憨憨的,每次都像是从工地上来,衣服上沾满尘土,每次什么都不说,只是笑笑,捐了就走。”

  对市慈善总会的工作人员来说,那些匿名捐款的人,都是熟悉的陌生人。他们经常来,偶尔也跟工作人员交流几句。甚至,有时在大街上照面,也会打招呼。但是,他们姓甚名谁,住在这个城市的哪个方位,真实的身份是什么?真的不知道。而且,他们是如此低调。一走出慈善总会的门,他们就像一颗颗普通的水滴,融在茫茫人海之中。“顺其自然”,是他们中的一个。16年了,慈善总会年年收到他(她)的捐款和信,大家都在牵挂他(她),热议他(她),他(她)的气息、他(她)心灵传递的馨香无处不在,但是,没有人看到过他(她)真实的面容。他(她)是最陌生的,也是最熟悉的。

  我问邵裔,是否一直在慈善总会工作?她说她是几年前调来的。我又问她,到慈善总会后,有怎样的感触?“我的心态越来越好。我每天接触两类人。一类是最有爱心的,一类是最需要帮助的。你说,我的心态还会不好吗?”她回答。

  沉甸甸的档案盒

  对于“顺其自然”,从第一笔捐款到以后每笔善款的落实,另一位副秘书长陈海英,是亲历者。陈海英热情、开朗,脸上始终带着微笑,就像一位亲切的邻家姐妹。她一边叫办公室的小姑娘将历年来“顺其自然”善款的用途打印出来,一边自己打开柜子,捧出一个档案盒。

  这是一个旧式的硬纸板档案盒。陈海英捧着它,脸上的表情很凝重,好像捧着一个沉甸甸的宝盒。她打开档案盒,里面是“顺其自然”16年来寄给市慈善总会的信件和汇款凭证。这个档案盒,多少人看过,包括一轮轮的媒体记者和市慈善总会的领导、工作人员。但是,那些信封却整洁、完好。看得出来,每个人观看时,是怎样小心翼翼、轻拿轻放,内心充满崇敬。

  16个信封,清一色的白信封,右上角贴着普通的邮票。信封上的字端正、清秀,看起来像是女士的笔迹。只有两封,笔迹不一样,想必是家人所写。信和凭证上的署名,有“顺其自然”“顺顺”“顺其”“其然”“然其”等,而地址一律是虚构的,如“宁波市联丰路3003号”“宁波市孝闻巷3003号”“宁波市中山西路8000号”等。

  陈海英说,“顺其自然”最初的四年都附一封短信,后来,连短信也不附了,只是寄来汇款凭证。

  第一封信,是这样写的:尊敬的领导,你们好!从媒体上看到善事一日捐,引发了更多的好心人对慈善事业的奉献,我作为群体中的一员,特献上一份微薄的心意,寄人民币伍万元去帮助更需要的人们!拜托!祝善事奉行!

  “那可是首次‘慈善一日捐’中个人捐献最大的一笔款。当时,老会长项秉炎激动地连看两遍。他叮嘱,要尽可能找到这个人。但是,那个‘江东路1号’是虚构的地址。江东百丈邮政支局的人说,汇款人是一个30岁左右的女同志,长得很秀气。”陈海英说。

  第二封信:尊敬的慈善总会领导,你们好!“慈善一日捐”活动又开始了,你们又要忙碌这份高尚的工作,为社会更需要帮助的人们带来光明,也为慈善事业发挥了桥梁作用。这次希望通过贵会是否可以将这笔捐款指定给山区建造一所学校,特寄上人民币贰拾万元,来代表我想做的事,谢谢!

  署名是“坏事不做,好事不说,顺其自然”。

  陈海英清楚地记得,2000年12月6日,大家似乎在隐隐地期盼什么。午饭时分,门卫将一沓信送来。望着白色的信封和字迹,她惊呼起来:“顺其自然!一定是顺其自然!”这时,已经在电梯口的副会长童明学像孩子般奔过来,走廊里那些准备去用午餐的人也聚了过来。童明学几乎颤抖着打开信封,果然是顺其自然!看了信,有老同志感动得当场抹泪。后来,按照信封上的地址“鄞县大道8号”赶去,却发现是一片空地。赶到“顺其自然”汇款的海曙芝兰邮局,得到的线索是一位30出头的女士,身材修长,齐耳短发,很是秀气。后来,工作人员到四明山腹地考察,最后,决定在海拔500多米高的万家岙村建造一所学校。

  “坏事不做,好事不说,顺其自然”,这可是话中有话。因为,曾有人议论“顺其自然”的钱是否来路不正,也许他(她)听到了,就以这样的方式来解释。

  陈海英又打开了第三封信。信是这样的:尊敬的总会领导,你们好!慈善一日捐又到来了,你们又要开始忙碌这高尚的事业,为需要帮助的人们创造光明,也为社会带来欢笑、祥和,更唤起了人们对慈善事业的热爱。谨此捐上人民币壹拾伍万元,这笔捐款是否可以指定作为学生的助学金,作为我们的微薄之力。谢谢!祝慈善事业发扬光大。

  “收到善款,我们把15万元用于资助宁波大学和服装学院的100多名家境贫困的大学生,每人1500元。2002年,‘顺其自然’的第四封信中,也要求将善款作为助学金。从此以后,‘顺其自然’的善款,都用于助学。”陈海英说。

  这时,办公室的小姑娘把“顺其自然”16次捐款的使用情况打印出来了。我粗粗地看了一遍,顺其自然的捐款,已经捐助了1600多名学生,有的则用于为山区小学添置教学设施。

  陈海英说,“顺其自然”是一个很有心的人。除了向慈善机构捐款,每次,报纸上只要登出一些需要帮助的人的消息,他(她)就会去捐。长年累月,他(她)一直在捐。他(她)真的把慈善当作生命中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在做。

  后来,又出现一位叫“风调雨顺”的捐款者,经常向灾区捐款。根据他(她)捐款的方式和信封上的字迹,几乎可以断定:他(她)就是“顺其自然”!

  “我觉得,‘顺其自然’就是我们的老朋友。每年的这个时候我们翘首以待,有时还一起猜他(她)捐的数额。但话说回来,我们真的不在意他(她)捐多少,只盼望年年能收到他(她)的信。有时,信来得迟了,我们就会担心,担心他(她)是不是遇到了危机,担心他(她)是不是健康出了问题。但愿这捐款不要成了他(她)的重压和负担。”说着,陈海英的眼角湿润了。

  其实,对于“顺其自然”,就是慈善总会的门卫师傅也已经熟悉了他(她)的笔迹和信封。有时候,“顺其自然”的信来迟了,大家很牵挂。门卫一收到那种白色的信封,就赶紧放下手头的工作,急急地送上来。

  前些年,市慈善总会的领导和工作人员一直在寻找“顺其自然”,想知道他(她)真实的名字和具体的身份。但是,后来,他们觉得,他(她)是谁并不重要,他(她)已成了“爱心”的代名词,是一棵强大的精神之树。

  这棵树的果实,在温暖、慈爱的道德之风中,四处洒落,许许多多的种子,又落地生根、发芽,长出一棵棵新的树苗……

  我是1960年15岁那年考入当时的宁波市戏曲训练班甬剧班学艺的,参演的第一部大戏是从上海堇风甬剧团学来的《半把剪刀》。甬剧班派我和曹定英到上海,跟着徐凤仙、贺显民等名家学戏,并在剧中分饰男女主角。1963年5月,宁波版的《半把剪刀》在民乐剧场首演时的盛况,至今仍历历在目。经过几代甬剧人的共同努力,《半把剪刀》已成为宁波甬剧的经典剧目。

  在以后的近10年间,从进入市甬剧青年队到宁波地区越剧团、宁波地区“五·九”京剧训练班、宁波市甬剧团,我扮演过众多角色,正反面的都有。像《红色娘子军》中的洪常青,《红珊瑚》里的王永刚,《杨淑英告状》中的夏同善,《芦荡火种》(即《沙家浜》)里的刁德一,《三代人》(即《红灯记》)里的鸠山。当时我们经常背着铺盖,上山下乡,一天往往要演二三场,演出时没有现在的音响设备,全凭真嗓子唱,辛苦自不待言,但大家特别投入,特别富有激情。

  从20世纪70年代中期起,我的工作重心逐渐朝舞台监督、导演方向发展,当然如果台上有需要,我也常常会自告奋勇去跑个龙套什么的,总之“唱不离口,功不离身”。就是60多岁时参加社团的一些联欢活动,边上人一鼓动,翻起跟斗照样欢得很。

  1984年我调入宁波市群艺馆,主要从事群众文艺爱好者的培训、辅导工作,涉及的领域从戏曲扩大至曲艺、民间艺术,也开始学写剧本,编撰书稿。

  条条大路通罗马。因为之前有演员、导演、编剧等工作岗位的锻炼,自己又长期对生活万象留心观察,所以编演起小品、短剧竟也能轻车熟路。

  1993年市里要办个春节联欢会,当时,小品这种文艺形式正如火如荼,极受观众欢迎。我潜心创作,和陈新搭档,表演了《洽谈》。我演只会讲一口石骨铁硬宁波话的土特产公司的潘经理,陈新饰演一位地道的山东客商,因为语言交流上的误会,制造出无数的笑料。演出后的第二天,市面上开始流传小品中的经典对白,像“不能讲、不能去(北仑港、北仑区)”,还有像宁波的改革开放,“一靠政策,二靠机遇”等桥段,至今仍在传说。同时代创作导演的小品《怎么不早说》还获得“庆祝建国50周年全国计划生育文艺调演”银奖。

  (严 龙 整理) 

  丁安 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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