痕 墨 张宗子先生嗜书是出了名的。他看书,看得博,也看得精,关键看完书以后“写书”也是一把好手。当年一本《书时光》,惊才绝艳,闻名遐迩。如今他古调重弹,又写起自己最擅长的书评、书话、书事类文章,信手挥洒间,功夫不减当年。翻看这本《往书记》,似乎又让我回到了当年孜孜不倦阅读《书时光》的美好岁月。同样是爱书的人,便能惺惺相惜,读着读着,读到同道者共有的那一份默契时,不禁会心粲然。 在张宗子先生看来,虽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旧”,但书其实并没有特别鲜明的新旧色彩,主要看它是否能和读者真正投缘。这本《往书记》,单一个“往”字,就能勾起人们对往昔岁月中流逝事物的珍重、惋惜之情。这种感情放于书上,便是对曾经寓目、瞩目、悦目过的书所产生的那份牵绊。也许在很多人的眼中,书不过就是消磨时间的一类文化产品,这种看法虽然不甚完整,但也说不上有错。只不过真正爱书的人,大抵是不愿认同的。书,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影响我们的思想,左右我们的选择,弥补着我们人生中的一些缺憾。在《往书记》中,张宗子先生就记叙了不少和书有关的小故事。作者早年在武汉大学中文系读书,空闲时老往图书馆里钻。后来自费赴美留学,进入纽约市立大学城市英语系研究生院研读英美文学,还在当地的中文报社工作。同时也为国内的不少刊物写散文、随笔、书评。这样的生活,让他和书的关系变得极为密切,可以说,写作和阅读是张宗子先生生活的重头。而每逢回国,他也总要去大大小小的书店流连、筛淘一番,随行时必再带回些中意的书卷。光阴掷梭间,种种“故事”以及他和书之间欲说还休的情感便应运而生。 《往书记》不是那种传统的书话,也不是坐而论道的书评合集,说得直白一些,此书是张宗子先生从2010年起断断续续所写的一些关于书的丛残小语。起先不过是些随想段落,后来才慢慢完整、完善,连缀成文,同时也就具备了更为佳美的文字面貌和深邃的情感衍生。张先生写这类文章比较随性,没有条条框框的拘束,有时一篇文章就写对一本书的感受,有时则阐述自己对某个作家的感觉,有时是对某书中某一片段的体味,有时还会因书引出出版和流传过程中的精彩掌故……当然,《往书记》中涉及的书籍也有所侧重,这跟作者个人的阅读偏好有关。比如文学方面的著作中,作者尤其属意先秦到两宋这段时期的作品。近现代文学,则对周氏兄弟、沈从文、何其芳、卞之琳、穆旦的书籍评论略繁。相对的,对当代文学,张宗子先生倒鲜有提及。我推测可能是因为他长期居住在国外,无法同步阅读到国内最新出版的一些文学作品。其实从《往书记》中,我们很容易看出张宗子先生是一个有诗心、诗情的人。该书的第二、三辑中,提到了不少中外闻名的诗人和他们千古不朽的作品。作者欣赏钱春绮先生翻译的海涅诗歌,说“《诗歌集》和《罗曼采罗》足有好几百首诗,多是短短的,四行一节,隔句押韵,一律的清婉柔美”。他也喜欢叶芝,觉得“叶芝是经常不由自主地沉溺于情感和梦幻的人,但他愿意沉溺,什么都相信,而且要造出什么给别人看。创造之目的何在?无非是让自己信任的世界更完善。诗人是填补缝隙的人,补漏洞,补房子,也补一柄鲜艳的油纸伞。”还有雪莱,是个尤其天真、单纯的诗人,作者用“反语”对他进行了赞扬:“雪莱那么年轻,他懂什么呢?” 张宗子先生谦逊至极,有着一个传统知识分子的恭敬和低调,即便是写那些已经翻看了多遍的书,依然会存有一份学习的态度。他也从不将自己在阅读中获得的个人感受当成值得教授给读者的真意和真理,他总是希望自己在过了一段时间后再读同一本书时,能有新的收获。好书不厌千回读。但读过以后,还得经常思考、回味,我们甚至可以仿效张宗子先生,为读过的书写下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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