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惠琴 过去农村里,多的是各种各样的“娘”。 民以食为天。谚语道:大镬米饭小镬羹,大镬米饭香又香。因为烧得多,吃后总有剩下来的,这些剩饭就叫“冷饭娘”。常听婆婆这样说:“冷饭娘叠叠其,下餐加点米,再烧来的饭堆头就多了。”还有,“夏天早上多烧点饭,中午有介多冷饭娘,就不用再烧饭了;天热干菜炒炒,冷饭咬咬,味道真好。” 村里户户养鸡,有鸡就有鸡娘。“红脸姑娘,哆嘴有生。”生过一只蛋,这鸡姑娘就变成新鸡娘了。新鸡娘生完一窠蛋趴了窝,就叫它孵小鸡。孵蛋当然都是“打过水”的上水蛋———生蛋前一天,女主人会抱着鸡娘去找雄鸡“打一通水”。然后女主人把有孕蛋放入草窠,再把鸡娘轻轻抱入,让它蹲孵在蛋上,嘴里念叨:“适适介,乖乖做阿娘。”然后在箩窠上覆上一只大镬或一只小箩,鸡在暗处就心安神定了。孵蛋鸡娘每天晚上放出一次,拉了粪便后赏它一把白米。“阿娘生廿一天病,领出一潮人。”这就把孵小鸡所需的天数也给说得再清楚不过了。孵出小鸡后,鸡娘口中依然叨叨,翼护着鸡仔茁壮成长。生过几年蛋,草鸡就成老鸡娘了。北方人叫鸡婆,那就比鸡娘更老了。 过去村妇生孩子多是不去医院的,直接把接生婆叫到家里来。有条谜语说得好:“河鲫鱼得病在家中,差使鳗出门请郎中,请来郎中老虾弓,胖头鱼眼睛哭青肿”。接生婆多是背弓如虾的老年妇女,所以又叫老娘。因此阿娘骂起孩子来常有这么一句:“你这多老娘钿的东西,总该不要生的,生你这样的人是多付老娘钿。”伺候坐月子的叫出窠娘,现在降了一级,不叫娘叫嫂了:月嫂。 南方人称姑娘为小娘,看到长相姣好的姑娘,大人们就会这样说,“你这小娘卖相真好,两角辫子翘又翘,问你老公要不要?说你不要怕难为情嘛,小娘都要做阿娘的,这难为情就算是我的好了。”北方人叫小娘那是在骂人了:他妈的你这小娘们,叫你家老娘出来! 红娘,大家都知道了。农村里生命轮回之说盛行,做媒那是成人之美,自己必有好报。玉成七八对,转胎花样美。谁不希望自己来世是个大美人呢。你做了那么多的美事,那么正果也就修成了。那时村中没有婚介所,为人做媒的多是同乡热心人,酬谢也就一块布料或一套衣服,外加一对包头吧。 有趣的是,村人又把媒婆称为“三十六餐半”。要促成一桩亲事,必得两头跑腿,于是男方吃一餐,女方吃一餐,便成理所当然之事。说媒时各一餐,商议定亲时各一餐,放定时各一餐,平时走得热络各一餐,逢年过节各一餐,大婚那天正在女方吃着候花轿,听得一声轿子来了,吃了一半的媒婆就得立马放下筷子拔腿外出,候迎花轿操持发办了。然后随轿到男方再去吃喝。随轿把新娘送去的媒婆,大家又叫送娘子。戏中送娘子在轿边不是好好走的,一路会做出种种令人发笑的滑稽动作。给人做媒得走来走去两头吃饭,大家掐指一算,做一次媒总共可吃三十六餐半。于是“三十六餐半”就成了媒婆的别称。得知有谁在给人做媒,大家就会半讽半嘲地调侃她:“你是嘴巴馋唠,想吃三十六餐半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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