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 来           

　　中国传统的具体的价值观念跟西方近代的观念有很大不同，整体地讲，我们的特点叫“责任先于自由”。 

　　第一，中国人很强调个人对他人、对社群甚至对自然所负有的那一份责任，是在一个更大的社会范围里提出的。西方近代是突出个人、自己的要求，天下大事不是我的责任。 

　　第二，“义务先于权利”。近代西方社会非常强调个人的权利，但是中国的思想特别是儒家思想里强调义务，“仁义礼智信”中也包括了义务。 

　　第三，“群体高于个人”。西方近代的人本主义更多是以个人为本，中国的“以人为本”不是以个人为本，而是以群体为本，群体是高于个人的。如果说家庭关系是中国人的基本关系，中国人早就把家的概念、家的关系扩大、扩充了。 

　　第四，“和谐高于冲突”。人类文化史充满了冲突、斗争、流血，但是中国文化比起西方文化，更强调人间的和谐，以“和”为贵。西方历史上的宗教战争非常残酷，中国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宗教战争。甚至，两次世界大战的根源都在西方，日本近代也接受了西方的那种帝国主义文化。古代中国也有个别皇帝到外面搞侵略，但总体来讲，这是违反中国的主流价值观的，也是受到批判的，中国是“以安土为先”。 

　　当然，传统价值观需要现代性的转化。中国传统价值观有几个“先于”，如责任先于自由、义务先于权利。我认为，这些“先于”今天还是要坚持，但是不要把它变成“忽视”。比如，今天我们讲“以德治国”，还要讲“以法治国”、“依法治国”，在中国毕竟对法律有一种轻视的倾向。再比如讲“以民为本”，我们古代倾向于认为民生比民主更重要，总是认为民生是最基础的。上一届中央政府已经提出“以民生为先”，要将这一传统价值观加以现代性的转化，那么民主要加强，法治也要加强。 

　　此外，孔夫子和儒家思想强调社会和谐，比较重视公平和平等，认为平等比财富重要，但是经过了人民公社时代，经过了“文革”，对均平的这种价值追求，也不能变成“只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不能变成穷过渡、穷平均主义，而完全忽视社会发展。

　　（作者为清华大学国学研究院院长、中央文史研究馆馆员） 

　　来源：中国青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