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骏华            

　　《一百年漂泊———台湾的故事》是台湾作家杨渡先生的自传体小说。该书在台湾曾以《水田里的妈妈》之名出版。这是用人生体验创作的一部奇书，散发着浓郁的乡土气息。

　　阅读该书可用两种视角：文学的感触和历史的传承。《一百年漂泊》立体式展现了台湾百姓的生活图景以及百年间的精神迁徙与漂泊，通过家族的传奇来追溯时代脉络。小说讲述一个从大陆渡海至台湾定居的务农家族五代人的历程，为读者呈现了台湾传统农耕文明与现代工业社会之间既冲突又融合的社会面貌，昭示了社会转型之艰难困苦。小人物的命运因大时代的变迁而起落，顽强的生命与勤奋的精神，总是在磨难中一代代延续着，贯穿始终。

　　小说以第一人称叙述，情节跌宕起伏、引人入胜，作者借鉴欧美写实主义手法，鲜活再现了人间世相。“我”体验了人生的创痛，领受了时代赐予的智慧。小说中的男子以开创者的形象出现：二叔公在美军大轰炸中失去了一条腿；三叔公因日语流利被派往上海法院当通译；六叔公辗转南洋当军夫；外公以其通灵的特点传布台湾的民间信仰……小说以父亲魅寇的一生为主线，网状叙述，交错推进，父亲的骨子里有近似尤利西斯的漂泊情怀。２０世纪７０年代是台湾社会的关键转型期，仅有小学文化程度的魅寇凭借着能看懂日文说明书的长处，毅然关闭了自己脱农转工后的第一家企业———瓦片厂，开设了极具挑战的铁工厂———锅炉厂。作者在书中高呼：“我们活着，我们滚动，如一块顽石，漂泊四方。”正如法国作家加缪所言：“每个人在这个世界上都是一个陌生人。”

　　若给“漂泊”找个反义词，那可以是“安稳”。由于缺乏现代生产经营理念，男人在创业时并非一帆风顺，时常遭遇挫折甚至失败。此时女人兼任厂长、财务主管等诸多角色，被称作“头家娘”，意为老板娘。女性在社会转型的过程中承担了举足轻重的作用，她们既要照料家庭，又帮忙打理生意，承担了许多苦难。女性恒常而充满韧性，如土地般厚重，拥有无限的生命力。江海之浸，膏泽之润，女性用温情维系着家族的稳定和发展，为漂泊者找到彼岸。

　　这是一首关于生命与创造的颂歌。对生命的感受，对存在的思虑，杨渡先生用文学作品建构宏大叙事，奋力开凿“文化岩层”，期以寻找激发生命能量的源泉或途径。有时个体存在并不耀眼辉煌，也许只有细微的光明，却是永恒的力量。美国学者卡森认为：“那些感受大地之美的人，能从中获得生命的力量，直至一生。”

　　人文精神日渐式微，农业凋敝、颓败、冷落，也许这些我们无法抗拒。而那间以“弘农”二字为堂号的老三合院里，跨越海峡的唐山石，承载着家族的根基。朴素的心完全贴近土地，清新而隽永，内化而激烈。正如尼采在一首诗中写道：“谁终将声震人间，必长久深自缄默；谁终将点燃闪电，必长久如云漂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