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燮钧 戏曲虽然是夕阳艺术,有时,她还得被养着。因为被养着,也就很难自主。 扶持地方戏曲是有关部门初衷,但现实的思维是,最好借戏挖掘、宣扬点地方的什么。这思维不能算错,如果适合地方戏,自是最好不过。可是,很多时候,却是一厢情愿。比如挖掘地方文化,有些内容比较专业,只有研究人员才热衷。戏曲本来就弱势,再来演连当地百姓都不感兴趣的劳什子,命运即可想见。地方文化本身不是戏,为了成戏,一点点因由,大肆渲染,结果台上人比台下多,岂不可悲可叹?戏自有规律,自有因缘,不具备戏的元素,不接地气,凭空编造,谁会买账呢?君不见,台上的常演剧目,哪里是单单以弘扬地方文化为目的的?有关部门宣传地方功利太重,戏就难以“张扬”起来。 如果说,这是被养戏人所误的话,那么,另一种伤害则来自“自家人”。 以前,演戏是伶人会同落魄文人的谋生手段,戏大抵是俚俗的。现在,戏成了艺术,编剧就有了文化自觉,想玩人文,玩深沉,似乎没点文化就羞于见观众。于是,动不动就以文人为主角。诚然,有些文人诗文写得不错,自身的经历却有限,张狂的只是内心。一个书斋型的文人,本身就很难构成戏剧性,即使敷衍成篇,估计观众也会很隔膜———文人的共鸣毕竟不能代替观众的共鸣。本来,地方戏是“广场大妈舞”,你却把它搞成“华尔兹”,貌似高端大气上档次了,却也把大妈们吓跑了,大妈们才真正是戏曲观众的主流。 除了与观众隔膜外,还误解观众,总觉得观众嫌戏太慢。其实,“慢”本来就是戏的内在要求。你要看情节,何用来看戏?只注重情节的戏,只能看一遍,看完了事。百看不厌的戏,总是唱做并重,有“肉子”的。买票坐在剧场里,就是来享受这“慢”的。可是,现在的戏,开端、发展、高潮、结局,匆匆赶路,总不肯把戏做足,似乎藏着掖着,就为高潮那两三段声嘶力竭的唱。若是换成现在,一定会觉得《梁祝》的“回十八”太浪费了,“楼台会”太滥情了,《红楼梦》的“黛玉葬花”简直太奢侈了———几乎是原地踏步,抒情个没完。可是,戏不仅仅是演情节,更是演“一颗心”,你若不给“一颗心”以舞台,就没法出戏。而出戏的地方,都是很慢的地方,比如《碧玉簪》的“三盖衣”,比如《西厢记》的“琴心”。演员的功夫就在这上面,戏曲就得给演员留下“唱”和“做”的空间。没有这空间,再好的演员都是白搭。若是长久地只演情节,只会大喊大叫几声,我得说,我们要把这一代演员给废了! 无论时代怎样变,戏曲总得守住自己的根本。身不由己难自主,那是没办法;自己人误自己人,又为的是哪般? 当然这也是笔者一已之见,望能与爱戏、做戏者共同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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