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佳 林风眠是著名的画家,在中国现代美术史上占有重要地位。目前研究林风眠先生的作品不可谓不多,但大多数偏重于他的美术绘画和艺术成就方面,而专注于他个人生活的传记类文字很少,其中可信度高的更少之又少。郑重先生之前出版的《林风眠传》(东方出版中心1998年版和2008年版)是一部筚路蓝缕之作,影响深远。而此次新版的《画未了:林风眠传》在旧版基础上补充了许多新资料,使得林风眠后半生的某些扑朔迷离之事得以基本厘清。 作者在《画未了:林风眠传》的自序中这样说:“在历史长河中,一个人的生命历程并不能说明什么,如果把许多人的生命历程和活动环境及其彼此之间的关系,真实地表述出来,那就是历史,才能体现他们的价值。”因缘际会,作者在认识一批与林风眠先生有关的人之后,对原来的《林风眠传》进行进一步的修改和补充。补充的史料很多是“独家”资料,通过采访和实地考察获得,可信度高。 翻开这一本《画未了:林风眠传》,我们可以看到,全书以画家的人生轨迹为线索,地点为经,经历为纬,编织成林风眠跌宕起伏的一生。作者用细腻温情的文字将林风眠的生活娓娓道来,故事性强,平易可读,又将林风眠先生的绘画作品解读与人生阅历结合在一起,给读者以完整的阅读感受。资料经整理后,分析有逻辑,展现有尺度,不过度探究先生的隐私生活。 这是个平凡但不平庸的老人,作为著名画家,却一直低调简单地生活。由于对美术纯粹而持久的热爱,老人一直保持着近乎单纯和热烈的心智,将生活的重心放在绘画上。也因此,他看待事物的心,来源于艺术,又高出艺术本身。林风眠从小被祖父教育“将来做什么事都要靠自己的双手”,他和祖父一样,一辈子做着同一件事,并且,不止靠这件事“混饭吃”,还为别人做了“大好事”。新中国美术奠基人之一蔡若虹先生曾说:“我以为除了鲁迅先生领导的轰轰烈烈的木刻运动以外,林风眠先生领导的不声不响的素描教学的改革,也值得美术教育方面做永久的纪念。” 笔者对林风眠先生有着极大的喜爱———一开始,是被这个诗意的名字吸引,凭风而眠,是怎样的姿态?故乡培养了画家敏感的色彩知觉,梅县的风景时常出现在他的作品中,而母亲惨死的样状极大地影响了林风眠以后的绘画创作,尤其是他的人物画,处处透露着孤独和沉郁。他对故乡的情感是复杂而难以言陈的,风景如画,却覆上了一层血色。林风眠多少有点心结,不想也不敢回到“故乡”。在他眼里,他的家是杭州西湖边的那所小别墅,那里有他最安乐的时光。而他最后归去的地方,却是浓艳的香江,那不是他的家。梅县、杭州、香江,到底哪里是林风眠的归处? 从巴黎学画到回国,林风眠一直致力于“调和中西”“中西融合”,早年他批判的锋芒一直指向中国传统艺术,认为那是封建意识的代表。20世纪50年代,他在朋友的影响下走进戏院,重新认识东方传统,在他最不喜欢的戏曲中理解了以立体主义为代表的西方现代艺术。在他与友人的书信往来中,我们可以看到,画家在努力地探索中西方的艺术融合点,试图将西方绘画与中国传统水墨和境界相结合,为接近“东西方和谐和精神融合的理想”而奋斗。 在教育上,林风眠先后创办北京艺专和杭州国立艺术院,他坚信艺术是人生一切苦难的调剂品,一切的弊端都是由于情感的不平衡引起的,而这恰恰需要艺术去调和。作为艺术运动的先驱,他在教学上大胆启用齐白石、克罗多,艺术院更是在10年间培育出坚实的艺术家群体———他和他的学生都对中国现代美术史产生了重要的影响。 20世纪40年代后,林风眠深居简出,将自己沉入绘画的世界里,更深层次地研究中国传统和西方绘画艺术的结合点和完善处。香港这般灯红酒绿,他也只和几个相熟的朋友见面。世事纷繁让这个老人不愿再纠缠,对他而言重要的是家人和艺术。从“凭风而眠”到“长眠于风”,林风眠从未说过一句不满,事情发生了,他就平静地接受,不去抱怨什么,痛恨什么,也不去厌恶谁,记恨谁。最后的时刻,他说:“风鸣,风鸣,鸣不动了,要溘然长眠了。”然而,林风眠的画作和精神将长久鸣响在艺术的长河中。 看完本书,我们仿佛能够看到那个在染坊里穿梭的孩子,那个主持“艺术运动”的教育者,那个坐在戏院里琢磨绘画和戏曲的老人。总之,过去的已然过去,我们终会记得他。 风虽眠而画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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