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 石

　　喜欢足球可以有很多理由：养眼的草坪、盛大的场面、跌宕的情节、结局的不可预见与难以捉摸，以及独特的以脚说话方式等等。球场如战场，球场如职场。每场球都是一个个人生的汇聚与浓缩，每个人都可以在上面找到自己的影子。

　　足球场上最悠闲的人莫过于守门员，球门是他的城池，活动范围通常不会超出大禁区，一场球站的时间不会少于动的时间。但悠闲不等于不重要。事实上，有的人，一场球可能触不到几次球，与之对应，另一球门前的那位，则很可能超忙乎，高接低挡，手脚并用，恨不能长出三头六臂。没接几次球的人，偶尔一次疏忽与脱手就可能决定己方的命运。而不得清闲的那位，最终却可能力保球门不失。这就是守门员的作用与地位所在，也是足球的神奇与魅力所在。在我看来，守门员应是球场上的哲人，越是闲得无聊越要保持高度警惕，让神经肌肉时刻处于警觉状态，时刻准备着把自己飞身发射出去，把偷袭来犯的“飞毛腿”在空中拦截、摧毁；反之，越是忙乱、紧急，救险像于水火，越要保持清醒冷静，能扑捉到的球绝不能脱手，没把握的要坚决击打出去，不给对手留下二次进攻机会。“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古人此话，用来描写足球场上守门员，最妥帖。

　　乡党大张，魁梧帅气，一身好体格。早年村里小伙伴都进城打工赚大钱去，他不心动，依然守着村后那面撂荒的山坡种杨梅，林子间套种贝母。那些年杨梅尚未挂果，贝母行情低迷，别人家都转种别的作物了，他不为所动。贝母价太低就不卖，别人着急处理，他又收了部分，囤起来。几年后，贝母行情转好，他出手了，利润翻了好几倍。本钱有了，他再扩大杨梅种植面积，形成良性循环。现今，他每年单杨梅收入上百万，成当地首屈一指的“土豪”。大张就是个球场上好守门员，耐得住清凉寂寞与低迷市道，他不死守，目标明确，懂得坚持，知道该出手时就出手，终于守得个云开日出。

　　后卫可能是球场上最不显眼的位置，但责任重大。他们是己方球门除守门员外最后一道防线，有铁闸、清道夫之称，主要任务是尽量阻碍对方球员向球门靠近，不给射门机会。一位好的后卫，首先应具备稳妥的素质，不冒失，有责任心，有牺牲精神，关键时刻要有舍我其谁的担当和气魄。前锋、中场球员偶尔犯二，还有弥补机会，后卫犯错往往是致命的。部队时，有次实战演习，担任红方司令部暗哨的新兵小方，某夜在芦苇荡里潜伏值勤时，发现小股蓝军趁着夜色摸到红方指挥部附近，图谋发起一场夺心偷袭。情况紧急，来不及细想，入伍没几个月的小方顶着可能暴露司令部方位的罪名，果断开枪，以一敌多，既起战斗警报作用，又把蓝军注意力吸引过来，为组织反偷袭和司令部转移赢得时间。结果是，红方逃过一劫，偷袭小股蓝军被歼灭，包括小方在内的五名红方警卫兵“牺牲”。农家出身的小方后来真的鲤鱼跃龙门，被提拔为警卫排排长。部队看准的是小方紧急情况下的机警机智与勇于牺牲的担当，这是一个“后卫”不可或缺的一项基本素质。

　　中场球员是球场上的灵魂，他进可攻退可守，既是进攻的组织发起者，又是防守时筑起的第一道防线。他不一定很壮硕，多高大，但一定得有大局观，从容调度，掌控节奏，指挥若定，进攻队员的跑位和跑动路线，中场队友的站位与接应习惯，都要了然于胸。他是个控球大师，球到他脚下，就像风筝牵了线，对方休想从他脚下截球；他还得是个数学三角几何的开悟者，组织进攻时，能够针对锋线队友的跑位与路线以及对方防线的站位，在瞬息万变的赛情中找出一个最精妙的角度和边线，顺着一条脚的缝隙，准确把球传到锋线队友脚下，让他舒舒服服完成最后致命一击。防守时，中场球员必须在第一时间构筑第一道屏障，让对方不能轻易突破中场，轻松组织起有效进攻。说来，中国足球与世界足球最大的落差，是中场的落差，与亚洲顶尖强队最大的距离，是中场的距离。我们最缺的不是好前锋、好后卫、好守门员，而是好的中场。再优秀的前锋，没有中场的支援也将疲于奔命，徒劳无功；一条再强的后防线，没有中场参与防守，也难保百密一疏，功亏一篑。一个好中场应该是球队的中枢、神经、大脑，是场上的教练和指挥官，能够把前后场很好串联起来，协调起来，形成整体，攻守有序，进退自如。这，是国人欠缺的，也是中国足球最欠缺的。

　　前锋即锋刃。一柄剑或刀锋利与否，试试锋刃即可。前锋干的，不是屠夫就是剑客或者刺客的活———一次次把利刃插入对方心脏———不管用什么方式。所以，一个优秀前锋，既要有猫一样轻巧的身段，狗一样灵敏的嗅觉，还要有豹的速度、虎的威猛，总是能够在对的时间出现在对的地方，一击制胜。一场比赛，一个绝对机会没抓住，两个没抓住，第三个机会来了还没抓住，这样的人不配做前锋。

　　足球比赛最大的看点，不是一场能进几个球，而是结果的不可预见性，悬念丛生，不到终场哨响难说谁输谁赢。这也类似于人生。人一生有太多变数，没到盖棺论定，最好不要轻易给人下定论。至于足球，我认会可能的原因有二：一是足球是用脚踢的，脚的行为不可控性要明显大于手；二，通常强队是用意识或者说大脑、智慧踢球，弱队则更多靠身体，９０分钟漫长的比赛，意识难免会开小差或短路，就给弱队爆冷机会了。至于国内著名的“足球是圆的”说，我不认同，迄今为止，我还没听说有方的球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