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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开始了,外来娃在“第二故乡”宁波受到关爱。(记者 徐文杰 摄) |
本报记者 项一嵚 慈溪记者站 邵 滢 通讯员 宓开芳 穿上红马甲,拎着环保袋,几十名新老掌起人一起上街,成为一道夺人眼球的“和谐风景线”。原来,他们是在请过路市民为即将召开的G20峰会签署“做文明浙江人”的承诺书。“事情很小,但这在10年前,是想都不敢想的!”组织此次活动的慈溪市掌起镇“小墙热线”服务团队负责人吴立彦说,从“半个慈溪人”到“真正的慈溪人”,他用去了整整10年。 实现从“外地人”到“新市民”的身份转变,与老市民融为一体,是“吴立彦们”最大的心愿。慈溪市本级现有流动人口90万人,接近本地户籍人口总数。限于资源、财政的承受力,他们在新的城市居住、工作,所享受的公共服务与户籍人口存在差距;语言、风俗和观念的不同,又常引发新老市民间的矛盾冲突,对村、社区等基层治理构成了一定的冲击。 当时,每年5万到10万新增流动人口的涌入,倒逼慈溪于2006年4月在全国首创村级“和谐促进会”。如今,慈溪的347个村(社区)已实现了“和促会”全覆盖,会员人数达8.2万,其中半数为流动人口。让流动人口共同参与基层组织治理,有个城里的“娘家”,能在多大程度上促进他们与“第二故乡”的融合? “移民之城”的新难题: 融入 作为工业大市,慈溪离不开流水线上的流动人口;大批流动人口的涌入,也为慈溪市民提供了租房增收的机会。对绝大多数流动人口而言,贫瘠的故乡无法满足他们的发展需求,而要真正做个“城里人”,又面临户籍制度、职业能力、福利保障等诸多“门槛”。 正因无法融入、互不信任,“本地人”和“外地人”之间的冲突,往往源于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流动人口乱扔垃圾、本地村民的无理歧视、几百元的劳资纠纷……”慈溪市流动人口服务管理局副局长戎建平说,“和谐促进会”这一名词在其他地方闻所未闻,而在慈溪逐步试点推广村级“和促会”,实属倒逼下的创新。 “做了好几年村支书,村民信得过我,但新村民并不买账。”慈溪市坎墩街道的五塘新村是“和促会”的“摇篮”。村支书胡华南至今还记得2006年的那天,面对本村村民和外来务工人员郭某的口角,调解经验丰富的他也是束手无策。 “不能总让新村民觉得有理没地方说!”尴尬过后,胡华南找来其他村干部一起商量,能不能成立一个民间组织,把“外地人”变成“自己人”,大家一起管理村中的大事小事,有了纠纷也能一块儿解决。 2006年4月20日,五塘新村首次成立了名叫“和谐促进会”的民间组织。胡华南担任会长,设立了理事会、监事会以及片组长等组织架构。 源于基层的探索,让慈溪看到了解决流动人口问题的新方向。“以化解矛盾为主要任务,兼顾志愿活动和文娱生活的基层组织,当时也在其他几个村、社区陆续成型,只是具体名称各异。”慈溪市委、市政府高度重视,经过对基层经验的总结梳理,决定于2006年10月在该市推广村级“和促会”模式。 通过总结提炼部分村(社区)相关经验,形成了基层社会治理的“慈溪样板”:每个基层“和促会”包括村干部、当地村民、流动人员、社区保安、出租房房东、私营企业主等成员,本地人口和流动人口各占一半,由全体会员大会选举产生理事会。 理事会内设有10个专门工作委员会,分别承担会员组织、维护劳动者权益、社会矛盾调处、文化体育等工作。“和促会”下还设有志愿者活动、村企共建等活动平台。 “和促会”的关键词: 自治 从“没地说理”到“听老乡的准没错”,和谐促进会以“老乡助老乡”的自治模式,发挥了让人惊喜的桥梁作用。 前一秒,观海卫镇杜家桥村的村委大楼还被围得水泄不通;4名贵州籍老乡赶到后,大伙的火气就一下子降了下来。“别激动,闹起来不值得!”带队前来“救火”的杨彪来自贵州,是观海卫镇和谐促进联合会的特聘调解员。他耐心解释非法塑料加工作坊的危害,并帮助大家争取到补助款。原本可能酿成群体性事件的矛盾,在和谐促进会的努力下烟消云散。 来自江西的吴有水热心仗义,在老家当过6年村书记,在五塘新村的新老村民中也颇有威望,被推选为村“和促会”常务副会长兼秘书长。他说,以前老乡们遇到事情不知道该到哪里求助,有的人一气之下就会采取激烈手段。“现在大家都知道,有矛盾就找‘和促会’。” “真没想到,他们的变化这么大!”在掌起,吴立彦见证了许多新慈溪人在文明素质上的“城市化”。他清楚地记得,有个曾因劳资纠纷爬上楼顶企图自杀的“暴脾气”,如今遇到问题都会主动来找“和促会”商量,还常参加志愿服务活动。 慈溪是一座开放的移民城市,流动人员与本地市民长期混居。通过“和促会”的牵线搭桥,原本的戒心变成了热心。“以前,我整天坐在门口看家护院,好几年没走亲戚。现在和房客们关系好多了,他们帮我看房子,我帮他们收衣服。”五塘新村的应调依老人说,老房东和年轻房客互相帮忙、有说有笑、分享好吃的,这样的景象如今非常普遍。 有困难就找“和促会”,也成了慈溪市流动人员的共识。2006年8月,掌起镇陈家村“和促会”开通了“小墙热线”求助电话,10年来共提供2.8万次咨询服务,帮助大批流动人员解了燃眉之急。 共同管理、民主选举、平等互助的自治模式,激发了新老慈溪人的“正能量”,使“和促会”成为村(社区)现有管理体系的强大“外援”。据统计,2007年以来,慈溪全市“和促会”先后为30万流动人口解决就业、入学、租房等实际困难,及时制止和化解各类不稳定事件3万起,募集帮扶资金近2000万元,帮扶困难人员5万名。 民间组织的局限性: 非专业 活力蕴于民间组织,进一步发展壮大的困难,也源于“和促会”民间组织的特性。这种自愿参与的社会公益组织虽有政府指导帮助,但非专业的性质带来两大困难:一是优秀成员流动性大,二是缺乏制度保障。 2008年以来,慈溪市流动人口局在各村(社区)“和促会”中选拔了200余名“和谐联谊员”。“通过老乡,我们的联谊员还能提前了解到某些流动人员的不良情绪,及时上门疏导,预防极端事件发生。”戎建平说,这些在“和促会”中得到成长锻炼的联谊员是新老慈溪人之间的“减压阀”和“缓冲带”。但由于政府预算有限,他们中仅有10余位是专职联谊员,其余都是义务的。而大部分义务联谊员工作繁忙,不可能充当随叫随到的“救火队员”。 义务联谊员多半在企业担任中高层干部,年收入超过10万元,让他们放弃高薪专职做“和谐联谊员”,显然有违常情。戎建平告诉记者,10余位专职联谊员很优秀,在短期内收入无法提高的情况下,局里计划评选出20余位先进联谊员进行表彰,并在各镇(街道)巡回宣讲,以示激励。 几年来,“小墙热线”服务团队收获了多方赞誉,被评为宁波市流动人口工作“先进集体”和“示范服务团队”。从这里走出的贵州籍务工者墙兴贵如今在某企业担任副总经理,他的“慈溪梦”激励了许多外来务工者。对于他的继任者吴立彦来说,这份工作带给他更多的是帮助他人的成就感。在五水共治、三改一拆、平安夜巡等志愿活动中,许多外来务工人员积极报名。这让吴立彦更加深信,比起被企业“挖走”,自己能在这里发挥更大的价值。 被评为“全国优秀农民工”的吴有水也认为,村里的“老吴”是独一无二的,比获得高薪更有成就感。但8年过去了,看到当年一起加入的专职联谊员换了好几拨,他也不无感慨。“‘和促会’最大的问题还是缺钱,希望待遇提高后,能把优秀的人留在基层。” 另外,在慈溪试点户籍改革只有半年的情况下,光靠“和促会”这样的民间组织显然无法解决许多旧有制度带来的问题。比如,在吴立彦看来,流动人员最大的困难在于子女入学问题。“我们的帮助毕竟没什么硬性的制度保障。异乡人要在城里扎根,除了自己肯拼,也要相信将来会有更多好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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