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妍捷 这是一只蚱蜢,同事在路上逮到它的时候以为它是螳螂。虽然它分明没有两把威武的大刀,身段也不像螳螂那样纤细苗条,但是女子嘛,总是会对昆虫之类的生物傻傻分不清楚,更何况,好奇和兴奋代替了我所有的思考。 同事是把它装在一个透明的饮料瓶里带过来的,怕里面空气不够还特意在瓶底剪了两个小口子。瓶子就横在办公桌上,有点弧度的瓶身稍微有些晃动。它在瓶子里的情况和它的模样无比清楚地暴露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我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观察过蚱蜢,它似乎也无所谓我赤裸裸的目光。 哦,上帝呀,这的确是一个壮硕的大家伙!我隔着瓶子约莫比划了一下,它的身子跟我手掌的宽度相差无几。我顽皮地把瓶子转了个方向,让它的正脸刚好对着我。那两只褐色的椭圆形眼珠堂而皇之地占据了大半张小小的,但看起来很坚硬的绿色脸庞,没有眼珠子,没有眼神,我因而也看不出蚱蜢的表情来。就好像是宫崎骏笔下的无脸人,自带一张果绿色的面具,嘴巴被深深地隐藏在下面,没有喜怒哀乐,让人捉摸不透。颈部的皮肤直接由硬壳替代,微微的隆起形成褶皱,像竖起来的衣衫高领,连着两片轻薄的绿色后翅,颜色从深绿渐变为浅绿,两条明显粗壮的后足有力地从两侧夹紧,露出嫩绿色的柔软腹部和细细的前足、中足。整齐排列的金黄色足后倒刺因为红色足肤的衬托,愈发显得锋利无比。我想,蚱蜢是不是成精了,懂得在地面休息的时候,以平地为T台,撩起这件时髦的绿色风衣,露出健美的身材来! 瓶子明显来回地滚动了几下,是那只蚱蜢换了个姿势。它缓缓地抬起前足,再缓缓地放下,又左左右右地来回踏了几步,最后才落定。它一步步地往前爬去,偶尔也会扭过头来跟我“对视”,用前足拍拍我这侧的瓶身,是打招呼?求饶?抑或是示威?快到瓶口的时候,我故意把瓶子立起来,又往桌上顿了几下。它似乎没有料到我来这一出,大概又很怕我这样的恶作剧,连连后退了几步,直到挨近瓶底。同事拔来一些新鲜的狗尾巴草,网上说,蚱蜢喜欢啃食这类单子叶的植物。我打开盖子,把手里的草伸进瓶里,就在那一瞬间,毫无预兆的,它猛烈地蹦踏起来。我下意识地松开手里的青草,吓得尖叫连连,因为瓶子空间有限,我眼睁睁地看着它的动作带动整个瓶子一起上下跳动起来,越来越挪向桌边,瓶口还未盖住!神经反射告诉我应该去拦下那只瓶子,我的反应却依旧只有尖叫和跳脚,直到它停驻在桌子边缘。同事们已经纷纷从位子上站起,侧目,直呼被我的举动吓得不轻。是不是,它用这样的方式报复我刚刚对它极不友好的行为? 我心有余悸地盖好盖子,将瓶子横放。好似没有事情发生过一样,它很安静地趴在狗尾巴草上,看着瓶子里的风景,而看瓶子里景象的我在看它。阳光打扰了它的新家,它打扰了我的思绪:记得很小的时候,外婆也给我抓过一只叫“蚱蜢”的昆虫,绿色小小的,放在一个矿泉水瓶里,让我看着玩。我已经忘记跟那只蚱蜢相处的细节了,估计跟现在一样吧。我也不记得蚱蜢连着那个瓶子是怎么从我生活中消失的,好像是突然有一天,它们,一下子都不见了。后来,外婆再也没有抓到过蚱蜢。事情隔得有些年头了,现在被另一只大蚱蜢勾起,朦朦胧胧的,还是觉得美丽。应该是的!真正的美丽绝不随着时间线性移动而移动,美丽是不老的!阳光闪闪,看你低头吧唧着嘴巴,草叶滑落瓶底。时间失去滴答滴答的声音,你身体层层的曲线向着我的灵魂蜿蜒,我的眼睛里倒映出你的目光,把这一段的时光,都变得很透明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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