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弓

    微信公众号“法语如斯”发过一篇文章，题为《他们为何不骂罪犯骂警察？因为……》，文末有这样一句话：“你们可以是非不分地用喷来发泄情绪，但网络并不是随地大小便的地儿。”这个比喻有点意思，就用来做到标题里了。

    说起随地大小便，还有一段有趣的记忆。1990年8月至10月，宁波市开展“迎接全国卫生城市大检查”活动，《宁波日报》为此发了10篇评论文章，其中第六篇《“小便角”与卫生意识》的开头写道：“到市区的小街小巷走走，无需什么仪器，仅用鼻子，就能发现那里有不少‘小便角’。尤其是雨过天晴，从那些角落里散发出来的臭味，令人作呕。”这是当时甬城随地大小便陋习的真实写照。

    经过几十年的“两手抓”，尽管农村随地大小便的习惯还有待继续整治，但在宁波主城区，你要是能再找出一个“小便角”来，我给你发红包。遗憾的是，网上的“随地大小便”却大行其道。网上垃圾的大量存在，给正直的网民带来不悦，有时还影响社会安定与公众生活。

    网络上的垃圾信息，危害最烈的当数捏造事实的谣言。经常上网的朋友对此并不陌生。刚刚过去的2016年，人们记忆犹新的谣言就有：上海女孩第一次去江西男友家过年，因一顿年夜饭引发对农村贫穷落后的难以忍受，连夜赶回上海；杭州G20峰会期间警察每人补贴10万元、峰会预算1600亿元；空军八一飞行表演队女飞行员余旭训练中因两架表演机相撞牺牲；年收入12万元以上是高收入群体要加税；无籽葡萄是用避孕药种出来的……无论是政治、经济还是常识性的谣言，都给人们的思想与生活带来混乱。据统计，去年一年，仅微信公众平台的辟谣文章就超过60万篇，处理谣言文章20多万篇，处罚造谣传谣账号10万个。

    位居第二的网上垃圾，应是二手货的新闻和过剩的评论。媒体太多记者太少，转发就成了通用技术。转发又不遵循新闻规则，添油加醋、虚构捏造、标题党等等，屡见不鲜。尤其是突发事件，也不等一等真相，就争先恐后抢发，结果自然是离真相越来越远。这些二手货三手货的所谓新闻，把天真的读者弄得晕头转向，政府部门也被逼得手忙脚乱。网上的评论也不甘寂寞。一点屁大的事，根本没多少评论价值，各路评论人却趋之若鹜，文章铺天盖地。为了吸引眼球，不在思想的准确与新颖上用功夫，却在竞赛观点谁更极端、语言谁更出格，粗话、脏话登堂入室。另一类评论似乎比较正经，但那副正襟危坐、居高临下、空洞说教的架势，也让读者生厌。有位新闻评论界的“老司机”由此感叹：评论要死了！

    第三类网上垃圾，是观点争论中的恶语相向。不同观点的争论，本是好事。可是，网上出现的就某一观点或某一热点问题的讨论，经常罔顾事实，蛮不讲理，甚至恶毒咒骂、人身攻击，把一个完全可以心平气和讨论的问题，搞得剑拔弩张，争得不可开交，最后谁也没说服谁，只留下一地鸡毛。还有一种更不该的是，一上来就把对方设想成敌人，然后用早已被废弃的斗争手段，抓辫子、打棍子、扣帽子，欲把对方打倒在地再踏上一只脚，让他永世不得翻身。这种被历史证明有害无益的所谓“斗争术”，在半个世纪之后又被一些人捡起来当作人民内部是非之争的武器使用。

    过度发泄的不良情绪，也是网上常见的垃圾。发泄情绪是人的一种心理需要，但不分场合、不顾身份、不看对象的随意发泄，不仅于发泄者本人无益，也给社会公众带来负面影响。不良情绪发泄多集中在服务与被服务关系之间。对服务者（包括政府）不满意，公众有权提出批评，但有些批评以点代面，否定一切，缺乏理性甚至人性，跨越了法律底线和政治红线。作为服务者，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和职责，粗暴回应，以牙还牙。这类不良情绪在网上公开大量地发泄，有时演变成了舆论热点，严重激化了社会矛盾。

    网下的随地大小便问题，目前可以说基本解决；网上的“随地大小便”现象，这几年越演越烈。解决网下的随地大小便，成功地采用了堵疏结合的方针，既有大规模的文明教育活动，又兴建了数量足够、布局合理的公共卫生设施，当你被逼得相当难受时，总能就近找到排泄的处所。治理网上“随地大小便”，也需堵疏结合。教育在先，立法跟上，执法严格，同时也要让有话想说的网民，有发言的合适场所。网下的随地大小便，很难从源头上处理，总不至于下令限制人们的排泄次数。网上的“随地大小便”，倒可以从源头上控制。通过教育，让网民了解传播的性质和遵守媒体的规则——自媒体也是媒体；通过立法与惩处，提高恶意造谣传谣者的成本；高效的真相发布，压缩谣言制造与传播的空间；在日常工作中及时化解矛盾，让社会成员多数情况下有一个良好心态；加强对所有媒体管理，提高从业者进入的门槛等。

    治理网上垃圾还有一点不同，就是网上垃圾有可能鱼龙混杂，得把它区分清楚。千万不要把闪光的思想、善意的批评、智慧的建议和合理的监督，也当成垃圾清理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