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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03月10日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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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雨小说:打破时空界限的记忆唤醒

    谢志强

    赵雨是宁波近期冒出来的创作势头较为猛健的一位80后作家,他的一组题为《小镇浮影》的文字既可当散文看亦可当小说读,三个篇章整齐的风格首先使我想到美国著名作家托马斯·沃尔夫和保罗·奥斯特(尤其是后者的《红色笔记本》)以及阿根廷博尔赫斯的小说。其实,当今的写作,离不开谱系,或谓影响。谱系是把双刃剑:扼杀和突破。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怎么在谱系的如来佛之掌上翻出新意——跳出来,是每一个作家面临的考验。

    出生于1984年的赵雨,对于自己并不富裕的记忆,怎么追寻?如何表达?其视角起了关键的作用。赵雨写出了80后童年的记忆,同时,提供了当下小说的可能性。

    可将第一篇章视为赵雨创作的隐喻:2016年6月的那个早晨,被闲置、封存了二十年的百货大楼突然开启,同时开启的是赵雨的童年记忆之门。这是一组关于记忆的文字。现实的土地里埋着小说的种子,那种子是童年的记忆,赵雨让种子发芽、生长。如果说记忆有长度的话,赵雨通过他的方式,使记忆上溯到他的祖辈记忆,构成家族乃至民族的共同记忆。由个人的记忆探寻普通的记忆,甚至越过现实的边界,将虚构也纳入记忆,就如同梦境也是一种现实。

    尘封了二十年的百货大楼焕然一新,隆重开业,赵雨对比了记忆和现实的同一栋百货大楼两次开业的热闹气氛,唯一不变的是大量的顾客,变的是主人公“我”的年龄。童年记忆中的“我”,意外发现在一张地方志老照片中有一个小孩,正是“我”。一张老照片点亮了一段记忆:五岁的小孩“我”迷失在琳琅满目的商场里,被喇叭播报寻人启事。赵雨关注一个有意味的细节,二十年后,那个洞开的百货大楼陈旧的牌子:欢迎光临,现在安装了灯牌,正在进行抽奖活动,已是青年的“我”抽到一张奖券。统合童年和青年的两次“迷失”,赵雨启动了一种呼唤:赵雨,请赵雨听到广播来一楼前台。一次寻找、一次中奖,不同年代,同一地方,被同一种方式呼唤。但商业大潮中的个人处境,赵雨作为80后,其视角中还包含着特有的疑惑,起先发现大楼洞开装修,是“可疑的早晨”,发现老照片中童年的“我”,“这是一件诡异的事”。这种疑惑、怀疑,贯穿这组作品,表现出对不确定、难意料的现实的态度。

    记忆与现实的变与不变,同与不同,赵雨的文学取向并非传奇,而是关注变化中不变的东西,难得的是将个人的记忆与时代变迁有机地融合。

    第二篇章的故事是由奶奶告诉“我”的旧事(是奶奶讲过去故事的模式),引出一棵古树和两个人的命运:1945年那个雷电交加的夜晚,抗日志士汪如诚被出卖,被日寇绑在树上枪毙;1987年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当年出卖汪如诚的那个人到古树下避雨。相同之处是,前者闪电劈树,后者闪电击人。两个时空的闪电衔接起两个人的命运。赵雨点出了后者就是出卖汪如诚的那个日寇眼线,这个意外结局,不是欧·亨利式的意外而是保罗·奥斯特的巧合。赵雨顺笔对因果报应俗套故事采用疑惑的方式进行颠覆,“我总觉得没这么简单……还有一些微妙的因素,往深里想会让人不寒而栗。”赵雨保留疑惑,不做结论,这是当今作家应持的态度。

    第三篇章写了乔迁新居的老宅是否还有什么值得保留的旧物。80后是向前跑的一代,对旧物持有本能的否定态度。但是,“我”在弥漫着陈旧气息的老宅中发现一本日记簿,封皮的名字显示是“我”中学时代的日记。发现日记,也是发现自我。于是,现实中导入了虚构,虚构中又越过现实的边界,恰似现实的花园里绽开一朵虚幻的玫瑰。日记簿中有“我人生中写的第一部小说”——母亲的葬礼上,小孩玩捉迷藏。在藏与找的游戏中,日记记载的小说,一场游戏,模糊了现实与虚幻的界限,死去的母亲活了,而藏在停放母亲遗体的灵堂里的小女孩“迷失”了。藏与找的关系转换了,人生成了一场持续的捉迷藏,如同博尔赫斯的迷宫。

    赵雨在与祖辈、父辈的关系中构建记忆的故事,三代记忆的交叉、重叠、融合,由此创造出小说的历史纵深感和延续性,寻探出变化中之不变,死去中之不死,无用中之有用。注意各篇的时间:那个可疑的早晨、那个雷电交加的夜晚、那个捉迷藏的夜晚。夜晚与记忆有着相通的质地。赵雨重复记忆的方式,用细节落到实处:一种呼唤、一棵古树、一道闪电、一本日记簿、一场游戏。细节使得俗套的故事显示出新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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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