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为医生进行种植牙手术。（陈 敏 摄）

    几天前，金女士到社区服务中心拔了颗被蛀空的大牙，医生建议她种植牙。金女士便来到宁波一家上规模的口腔医院咨询种牙的事情。这一咨询还真让她大吃一惊，没想到种植牙这么贵，种一颗牙动辄上万元。而更让她吃惊的是，原来宁波有这么多人在种牙，这几年，有医院一年就要种牙3000多颗。

    动辄上万元的种植牙，为什么这么火？对此感到好奇的，不仅仅是金女士。采访中，有多位口腔医生告诉记者，随着现代口腔种植技术在国内蓬勃发展，近年来，种植牙已经从一种高端项目，逐渐转变为全民性医疗消费。

    本报记者  陈 敏

    上万元一颗的种植牙

    有人一种就是8颗

    种植牙，又称人工植牙，技术源自一位瑞典医学家在1952年发现的“骨结合”现象。据介绍，种植牙技术是将一种纯钛金属材质的人工牙根放置于齿槽骨内，经过3—4个月，待种植体和齿槽骨完全结合后，再接上牙冠，达到将牙齿“种”在齿槽骨上的效果。　

    作为最前沿的口腔修复术，种植牙在欧美等国家已有50年历史，国内大规模、规范化的口腔种植起步于1996年，但宁波种植牙行业的起步时间大大晚于上海、北京、广州等城市。

    宁波市牙科协会会长、鄞州口腔医院院长屠嫩斐医生告诉记者，宁波种植牙大概开始于2004年，当时，一批口腔医生纷纷出国学习种牙技术，并开始引入进口的种植系统。但种植牙真正得到快速发展，也就近几年。陈医生是2008年开始从事种植牙的，他说，那时到医院种牙的宁波人还很少，一年下来他种植的牙齿也就十几颗，但从2012年开始，种牙的患者数量快速增长，种牙数量几乎是成倍成倍地增长。

    据记者采访，从种植体材质看，目前种植牙分为国产和进口两种，但宁波各口腔医疗机构使用的基本上都是进口的。宁波目前在用的进口种植牙系统主要来自德国、美国、瑞士、瑞典和韩国。

    由于材料成本高、工艺复杂、术后维护等因素，种植牙价格相比其他牙齿修复方式更贵。据记者了解，宁波目前种一颗牙的费用低的也要七八千元，多为韩国材质，高的达到2万元，引自瑞士，一般的多在1.2万元到1.3万元。

    宁波到底有多少人在种牙？花高价种牙的到底是哪些人？市口腔质控中心主任徐明医生估算说，宁波每年种植牙大概在上万颗。

    某口腔医院副院长陈斌科告诉记者，前来种牙的一半左右为老年人，80多岁的占了相当数量，他接待的患者中，年纪最大的为一位90岁的老奶奶，种牙最多的一位一下子种了8颗牙，花费近10万元，差不多是一辆汽车的价格。

    宁波人很愿意在种植牙上花大钱，从采访看，宁波人种牙用得最多的是瑞士产品，价格大概在1.2-1.3万元。

    虽然同上海、广州、北京等大城市相比，宁波种植牙的价格相对来说还是比较低的，但是对于一般的工薪阶层来说，动辄上万元的种植牙实在是价格不菲。可为什么种植牙还这么火？屠嫩斐分析说，原因主要有四：其一，种植牙确实是目前最先进的口腔修复方法，随着宣传的广泛推进，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认识、接受种植牙；其二，人们的口腔保护意识越来越强；其三，种植牙技术趋于成熟，高成功率吸引了广大患者；其四，老百姓生活水平普遍提高，患者不再为付不起种植费而发愁。

    徐明在接受采访时说，口腔种植是20世纪口腔医学领域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一个重大进展，它的优势是常规修复缺失牙技术所无法替代的，相信今后会有越来越多的患者选择种植牙。

    种植牙市场良莠不齐

    据介绍，推广种植牙，美国用了20年的时间，日本、韩国用了10年的时间，而中国虽然早在20年前就引入了种植牙技术，但市场真正推广开来，只用了两三年的时间。

    以宁波为例，尽管相比国内许多大城市，宁波的种植牙起步较晚，但据了解，只过了短短几年，目前宁波大大小小的种牙医疗机构已不下百家，走在大街小巷，只要你稍稍注意，就会发现只有一间两间店面的口腔医疗机构都打着广告——“种植牙”。

    种牙医疗机构遍地都是，为什么种植牙技术普及得这么快？采访中，市口腔质控中心主任徐明医生说，跟传统的镶牙、补牙等口腔修复方法相比，种植牙有个明显的特点，那就是费用居高不下。正是受巨大的利益驱动，使得在短短的时间内，种植学科便异军突起。“中国种植牙市场发展得太冒进。”徐明医生说，冒进的结果是目前的种植牙市场良莠不齐。

    2015年和2016年，宁波市口腔质控中心曾对宁波的种植牙医疗机构开展专项检查。从检查结果看，宁波的种植牙医疗机构参差不齐，鱼龙混杂，尤其是其中的二三十家个人口腔诊所，无论是医生资质，还是医疗环境，都同公立医院、上规模的民营口腔医院存在相当差距，种植牙开展情况令人担忧。主要问题有四个方面。

    其一，超范围经营。有的个人口腔诊所“经营范围”中并没有种植牙的项目，却暗中开展种植牙。种植牙技术属于高风险医疗二级技术，国家卫计委发布的《口腔种植技术管理规范》明确规定，开展口腔种植的单位必须依法取得《医疗机构执业许可证》，并经卫生行政部门审核合格，在备注栏注明“准予开展口腔种植技术”。一些个人口腔诊所没有具备种植牙资质的医生，只能外聘有资质的医生。

    其二，一室多用，没有独立的手术室。由于种植材料要植入牙骨里，与角膜移植、心脏瓣膜移植、关节置换等手术属于一个手术消毒级别，根据国家卫计委2013年颁布的《口腔种植技术管理规范》：“用于口腔种植外科治疗的诊室应当是独立的诊疗间”。但有些小诊所没有独立的种植牙诊疗间，很多诊所都是“一室多用”，洗牙、拔牙、种牙等共用一间诊室，其卫生标准显然难达标。业内人士说，“种”牙的手术器械必须要严格在高温高压下灭菌，同时还要保证手术环境绝对无菌，连空气都要经过消毒。因为，一旦手术环境、器械不达标，患者不仅有可能感染传染性疾病，还可能因为易杆菌未被全部消灭导致种植体周围发炎，甚至脱落。 

    其三，安全隐患大。相比于一般的手术，种植牙手术的交叉感染隐患更大。徐明在接受采访时说，为防止交叉感染，做种植牙手术的病人必须经过艾滋病、乙肝等传染病的身份识别。但从采访看，即便是公立大医院，大多也只限于术前口头询问，更别说个人口腔诊所了。徐明说，这种建立在个人诚信基础上的术前询问，给交叉感染留下了极大的隐患。

    其四，价格混乱，没有统一标准。公立医院属于非营利性机构，医疗项目价格由国家发改委监管，所以在正规公立医院，种植牙虽贵，却不算离谱。营利性私立医院对价格基本自定，便产生了很大的利润空间。有业内人士在接受采访时说，在宁波，引自韩国、日本、德国、美国、瑞士、瑞典等地的几个主要品牌的种植费用基本上一致，但也有不少口腔诊所，打广告的价格非常低，虽然他们宣传的也是韩国、日本等进口种植系统，但其所用品牌有的听都没听说过。可在患者来说，他们只知道是日本、韩国的进口货，并不清楚其中的区别。

    种植牙，呼唤准入制

    据了解，宁波曾发生过一起种植牙失败病例，一家个人口腔诊所为一男子种植了6颗牙齿，但最终花高价种植的6颗牙全部脱落。说起这起病例，市口腔质控中心主任徐明语重心长地说，随着种植牙学科的异军突起，规范种植牙行业已是刻不容缓。

    种植牙行业该如何规范？采访中，多位口腔科医生认为，首先要实行种植牙准入制，开展种植牙的医疗机构必须具备相应的资质。

    医生们认为，种植牙医疗机构所需具备的资质，包括硬件和软件。

    种植牙有手术切口，需要有坚实的外科基础，还要涉及麻醉等问题，所以硬件上，医院必须有曲面断层扫描机、种植机及专用种植手术室等设施。

    软件上，医生的水平直接决定其成功率。据了解，《口腔种植技术管理规范》明确规定：种植牙医生必须取得《医师执业证书》，执业范围为口腔专业。但采访中，有医生认为，《医师执业证书》也只是作为一个入门级的资格证书，种植牙手术中可能会出现各种各样的突发状况，只有接受过正规、系统的种植牙培训，才能应对这些突发状况，而正规的种植牙培训，最少需要学习一整年的时间。

    据了解，江苏、重庆等地已经推行种植牙准入制。而在浙江，虽然几年前就有不少医生呼吁推行种植牙准入制，但至今还未出台相关规定。

    业内人士建议，规范种植牙行业，必须对口腔种植领域严格监管，扭转一些口腔医院过度使用种植技术的不良倾向，同时统一收费标准，让患者透明消费。采访中，屠嫩斐医生告诉记者，尽管现在口腔种植的技术已经相当成熟，种植牙的成功率也相当高，但是与最初几年相比，目前种植牙的失败率还是有走高的趋势，出现这一现象的原因之一，就是部分医生受经济利益驱使，扩大适应范围进行牙齿种植。这位医生说，口腔种植，在实行医生准入制的同时，病人也应实行准入制，因为不是每个人都适合植牙，需要进行牙槽骨分析才能确定，植牙术后，也要定期拍片和随访。屠嫩斐认为，随着口腔治疗技术的改进，有了根管显微镜、口腔激光治疗仪等设备的辅助，对一些过去不能治疗的病例，技术手段已有所突破，很多牙齿是可以保留的，不应过度使用种植技术，更不能因为经济效益的原因，让患者接受不必要的种植牙手术。

    采访中，多位口腔医生指出，种植牙虽然是目前最先进的口腔修复方法，但并非人人适合。18岁以下、牙齿骨骼未发育完全者，身体状况不能耐受手术，有不可控制的高血压、心脏病、糖尿病患者，有严重抽烟酗酒习惯和牙周炎的人，都不建议种牙。口腔种植也绝不是一劳永逸，部分人可能会发生种植体脱落现象，种植牙出严重问题时，可诱发感染并发症或击穿上颌窦，造成神经损伤、口底血肿等。

    面对上百家种植牙医疗机构，面对五花八门的种植牙广告，患者究竟该如何选择？专家建议一定要做到“四看”，不可片面相信广告宣传。一看营业执照是否有“种植牙”项目；二看医生水平，如医生是否有医师执业资格认证，临床经验是否丰富；三看选用的种植系统是否先进，一般来说，美国、瑞士的种植系统临床实践效果和国际认可度更高；四看是否有安全保障，手术前一般要签《口腔种植治疗知情同意书》，明确责任范围，选择有实力的正规医疗机构可以减少后顾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