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B2版:笔谭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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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04月21日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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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别离

    凌晓军

    老房子住久了,就会生出一分情来。瓶瓶罐罐里,都藏着故事。女儿在老房子里度过了她的初中高中和大学时代,还在这出了阁,做了新嫁娘。这些年来,常有熟人同事劝我换套房,因为有点儿恋旧,一直强撑着按兵不动。最终还是抵不过一浪又一浪的换房大潮,在老房子住满14个年头后,我一咬牙一跺脚,买了,装了,家自然也就非搬不可。这一搬不打紧,还真把我的心掰成了好几瓣儿。

    一直听话的女儿表现最是不好 。喊她回来收拾自己的那些宝贝儿,每次口头上答应得很干脆:好的!好的!可是只听楼梯响,不见人下来。没有办法,只得爸妈替她干,最后差不多是把她的小屋原封不动地移植了过去。我当然懂她不愿搬的理由:一怕麻烦,二是担心离别伤心。

    我家的贵宾狗名叫朗朗,打满月起,就从同事家抱来养,在老房子里长到快六岁,每个角落的味道都是它熟悉的。我担心朗朗不习惯新环境,特意带着去认了几次新房的门,谁知这个小东西对新家一点不领情,不愿意下地不说,还瑟瑟发抖,像个受气认生的童养媳似的,紧紧扑进我怀里,四个爪子牢牢地勾住我的肩膀和手臂不放。可一回到老住处,立马就活泛了,摇头摆尾、笃笃定定的样子。趴进它的老窝时,眯起眼睛的神情,是打心眼里的舒坦呀。

    离别是人生不断上演的故事,搬家是细细碎碎的过程。从整理到搬出,前后有一个多月,心头也好似有万千纸鸢飞来飞去了三十多天。如果要说最温情的纸鸢,还要数“中国好邻居”给的:小黄妹妹一次次端着刚从她妈妈家菜园里摘下的黄瓜、青菜,来让我们尝个鲜;楼姐看到我家自来水管爆了,着急地给我们打电话告急,并第一时间催促物业公司来施救;80多岁的好婆多次给马大哈的我拔下储藏间的门钥匙……

    文人搬家,最多的是书。取舍的过程让我痛苦不堪。活像个抠门的老财主,站在书橱前这本翻翻,那本看看,往往一站就是半天。每一本都是嫡亲孩子,走失了哪一个,都像剜了心头肉似的。离别总是难免,心头肉当割也得割哦。第一轮的取舍自然先留下自己的心头好,经典文学名著和最新买的书。接着舍不得丢下的是中、英、法文工具书,也有两大箱。但像《政治经济学辞典》那类计划经济时代的诸多经济学书籍,我家那位学经济管理的先生,让我一本也不用带。用他的话说:“都是些没用的东西,统统处理了吧!”最后一番的挑拣,更是抽抽扯扯,在本已归入清理类的书籍里又仔仔细细地过目一遍,在进废品站的最后时刻,还是抢回来几箱子语言和大学课本。说不定哪天有用呢。

    面对各类杂物,不知从哪里下手才好。收拾的过程,邂逅了无数的“无用之物”。我是个厨具、茶具控,不管走到哪里,看到此类心仪的用具就心痒痒,恨不得全搬回家。就这样日积月累,竟然“攒”成个“百货站”!从各个壁橱里整出了几大箱崭新的锅碗瓢盆和茶具。还有没来得及拆标牌就躺着睡大觉的新衣服和从来没有上过脚的新鞋子若干。这些东西究竟是啥时候买的,完全没有印象。可见生活中的“需要”真的很少很少。借着这次搬家,顺便把很多新东西送给了需要的人,让它们永远彻底地和我“别离”吧。

    一个人不能没有记忆。最多的记忆都在旧照片里。看着一大摞旧相册,直感到岁月哗哗地流淌。“我一直以为人是慢慢变老的,其实不是,人是一瞬间变老的。”村上春树先生的话真是说到我心里去了。那些留在纸上的鲜活日子,那个穿着蓬蓬长裙显得有点年轻慌张的女人,不正是一瞬间离去的吗?青春要溜走,你终是拽不住的。

    女儿的一小撮胎发,保存26年了,它安安静静地躺在成长记录册的照相簿中。对着胎发,对着照相簿我有点发呆。那么柔软的毛发,那么胖嘟嘟的小脚丫,好像女儿正咯咯笑着、迈着歪歪扭扭的小碎步向我走来,我伸出手一把没有抓住她,她“倏”地一下就跑没影了,很远处站着一位文静淑雅的大姑娘,正向我挥着手喊“妈妈”。我知道,我有点儿走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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