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 峰 宋长征的散文集《乡间游戏》,分器物篇、启智篇、风俗篇、光阴篇和田园篇。可以这么说,在这五个篇章里,几乎囊括了我们儿时玩过的那些小把戏,语言简练隽永,读来令人童趣飞逸。 乡间游戏是一把记忆的钥匙,能打开许多人的童年。打陀螺、丢手绢、吹柳笛、跳猴皮筋、荡秋千……谁的童年离得开游戏的陪伴?谁又不是在游戏中跌跌撞撞长大成人?作者宋长征是山东人,南北地域的差异却没有造成游戏的差异,这些游戏就像放之四海皆准的真理一样,让东南西北的男孩女孩们乐此不疲,自昏达曙,陶醉其中。 丢手绢,是女孩子最爱玩的小游戏。几个穿红着绿自以为漂亮的女孩,扎着羊角辫子,围成一圈团团而坐。用石头、剪子、布来决胜负,输的一方在外围奔跑,看哪个得意忘形放松了警惕,便悄悄把手绢放在谁的背后,然后继续奔跑,佯装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有人看到了,幸灾乐祸地笑,表情诡异,努努嘴示意。有人惊醒过来,才知道大意失了荆州,忙一骨碌起来去追赶丢手绢的人。丢者大功告成,见缝插针,补上空缺,坐下。如此反复继续游戏。 器物篇《丢一只手绢在风中》,用手绢展开一段往事。作者儿时的同学“洋人”去相亲,自行车是借的,皮鞋、西服和手表也是借的,只有绣着两只鹅的手绢是自己的。手绢代表着整洁,有事没事,哼哼鼻子,用手绢一抹,潇洒地塞进兜里。“洋人”用手绢赢得了一位乡村女孩的芳心。然后作者从丢手绢游戏说到西单女孩唱《丢手绢》,又说到手绢源于黎族,是黄道婆把手绢带到了中原。在这一篇文章里,可以看出作者丰富的知识积淀,他还告诉读者,托尔斯泰不但是文学大师,也是一位八卦高手。托尔斯泰说,有一次拿破仑接见马尔科夫,他想通过这位公使验证一下自己的威名是否远慑俄国。于是掏出手绢,装作不小心丢在地上,期待马尔科夫能捡起来。却不料,马尔科夫识破了他的诡计,也掏出手绢丢在拿破仑的手绢旁,然后弯腰捡起自己的手绢,而不管拿破仑的手绢。这是两条斗智的手绢,主人在不动声色的博弈中显示出各自的风范。在文章的结尾,作者联想到击鼓传花的实质应该与丢手绢大致相同,数十人围坐一起,鼓声响起,形式上的花朵在手与手之间传递,鼓声停,花朵在谁手里,谁就主动站出来,喝酒或表演节目。这样的阅读像是一次旅行,时时勾起回忆,又时时有快乐跳出来。 仿佛所有的游戏都是一个小小的计谋,它在考验人们的耐力和智慧。全书62篇,每一篇里总有一个人物的命运与游戏有关。于是,这62种游戏就是打开记忆的钥匙,带你重返童年的现场,捏泥人、弹弓、木偶戏、抓子儿、吹肥皂泡……在《借一片老瓦度化此生》里,作者写了打水漂游戏。“打水漂者,看似无聊透顶,实则在揣度,在思考。水是流动的,瓦片是静止的,一旦飞入水面,扑棱棱就溅起一溜水花。”与作者曾一起打过水漂的兄弟五子,举债结婚,然后去海上工作平台做焊接,台风起,工作台倾覆。五子被找到时已是事发之后的第七天,早已面目全非。作者感叹,“下一个春天,是否还能看见村庄里的老瓦,以飞翔的姿势,划过虚无的万里长天?”怎不叫人唏嘘。 在70后、80后的童年中,各种培训班尚未普及,游戏担负了一部分教育与教化的功能,在乡间尤甚。放风筝训练人的沉稳,打弹弓锻炼人的眼力,滚铁环培养人的平衡感,拔河考验的是气力和耐力……寒风中,在一块空旷的道地上,几个女孩子围在一起,边唱着《马兰谣》,边跳橡皮筋,自家的狗在一旁观看着。跃不过去的时候,狗走来走去,想要替你使把劲。那时候,是多盼望长大啊,长大了就能飞得更高,跳得更高。当年的伙伴,还记得我们一起用一枝蓍草来占卜未来吗?还记得把无数的萤火虫装进瓶里点亮夜空吗? 著名文学评论家邱华栋给这本书的荐语是这样的,“宋长征是一个当代散文怪杰,他的难能可贵之处,就是身处底层,以自己独特的视角,借用游戏之眼,在书写乡村风物的同时勾勒出悲喜人间。”是的,宋长征的确是拓展了乡土散文的书写空间,读来非常受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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