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 颖 

    花木兰的故事，许多艺术样式曾经将它作为创作题材。此次，中央歌剧院和宁波演艺集团联手再一次演绎她的故事，给了观众视听上的美妙享受。

    首先，它是纯粹的，因为编导很好地把握住了舞剧的内核。

    舞剧最重要的因素当然是舞蹈和音乐。《花木兰》的音乐和舞蹈，雍容大气，充满美感，情感层次丰富，富有艺术感染力。群舞的编排尤其出色。编导非常擅长提纯现实生活，通过纯粹的舞蹈语汇，来叙述故事，传情达意。无论是出征前丰收晒粮的团圆场景，临行时夫妻母子父女的依依别情，还是校场上操练演武的军旅生活，或是被偷袭后战士们群情激昂的临行誓师……都不过分依赖舞台调度或队形变换，而注重将生活中的典型动作化为舞蹈语汇，来作艺术表达。这些舞蹈段落因此呈现出既朴实，又华美，感情饱满的奇妙效果。

    “军营夜宿”一段尤其妙趣横生。花木兰身为女性的细腻、矜持，与通铺里男兵们的粗犷睡态，形成一种有趣的呼应。这种场景如果不能将生活细节高度艺术化，可能就会流于庸俗，但编导却揉捏得既有生活温度，又极具艺术感。在这方面，《花木兰》胜过《十里红妆·女儿梦》良多，因此也具有更高的艺术风范。

    其次，它是细腻的，因为它将人情表现得非常透彻。

    印象较深的两个段落，其一是月夜思乡。父亲给木兰的铜镜，勾起她的女儿情思。群舞的女孩们是她内心渴望的外化。她对镜，匀粉，描眉，点唇……她的内心充满对女儿娇美的憧憬和思之不得、无可奈何的感伤，真实而动人。

    其二，是木兰收养柔儿。曾有观众疑惑于一个从未做过母亲的女孩如何对着一个孤儿生出母性情怀。但我以为，木兰救养柔儿，与其说是源于母性情怀，不如说是源于离家别亲，孑然孤苦的同病相怜。骨笛声声，勾起木兰深重的乡愁。木兰想象父亲孤身在家想念自己的凄然场景。她跪在父亲膝下，想求得一缕温暖，也给予父亲一丝安慰，但父亲看不见她，只是独自感伤。这份怆然，极容易使她对无家可归的柔儿产生深切的怜悯。她甚至掏出怀中珍藏的铜镜，交与柔儿把玩。铜镜承载着亲情，也呈现着她行为的心理根源——收养，不过是一种乡思与亲情的转嫁与寄托。

    剧作对人物情感的细腻表达，还有很多例子。当然也有遗憾之处。整体来说下半场在情绪表达上更多地依赖于较为接近生活细节的造型，而非有力的舞蹈语汇。比如卫将军死去，木兰的悲痛与不舍因为缺乏更有效的舞蹈化呈现，尚显单薄。

    最后，它是有格调的，因为它的形式表达自律而从容。

    技术的发展给艺术创作提供了更多的表现手段，但也因此使很多剧作因为不知节制地滥用而遭人诟病。《花木兰》所用到的外在手段不可谓不多，然而在具体的运用上，它显得颇为节制。多媒体投影除去在开场打了演职员表，只在场景变换时用含蓄的影像交代了局势的变化。转台虽然使用率很高，但却不显突兀，并且较好地起到了烘托气氛和渲染情感的作用。特别是，它在表现木兰亲情爱情的缥缈无着，想拥有却又难以抓握的伤感无奈上，起到了很好的烘托效果，的确有存在的必要。

    非常喜欢编导对于铜镜的写意处理。作为舞美的组成部分，它既是帷幕，又是缺月；作为道具，又有多重内涵。它是亲情的承载物，是爱情的见证物，又是女儿情思的寄托物。它的存在，既中和了剧作透出来的阳刚之气，又丰富了木兰的情感表达，使人物更为丰满，是极妙的想法。

    有人说，多少年过去了，木兰还是这个木兰。的确，从现代精神的渗透上而言，剧作没有作出新的尝试。但舞剧的本体还是在舞蹈与音乐。鉴于它纯粹、细腻、有格调，这方面便也可不作苛求了。如果在独舞与双人舞的编排上能有更精彩的表现，它一定会更加完美。

    期待它越来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