痕 墨 今天,世界各地的游客如果去巴黎,依然能在市中心旺多姆广场的北侧看到一座巴洛克式的大酒店。从1898年由其创始人凯撒·丽兹亲自策划布局、投资建造开始,它就无比沉稳地矗立在巴黎城内,用低调的“Ritz”字样向世人展示着自己的赫赫大名——丽兹大酒店。该酒店尽管外观无甚新奇,内里却是仿照法国宫廷进行了精致装潢,其奢华程度,足以令一般住客瞠目结舌。不过更令人瞠目结舌的还是这家酒店经历的风云历史,尤其是它在二战期间接待的那些社会名流:作家、艺术家、商人、间谍、纳粹军官、法国抵抗组织成员。只要稍微举出几个名字,你就能想象丽兹大酒店在当时的世界政坛究竟是一个怎样特殊的存在:海明威、可可·香奈儿、温莎公爵夫妇……那时的丽兹大酒店可谓“生机勃勃”,预示了一个“新世界”的到来。美国作家提拉·马奇奥所撰的这本《旺多姆的丽兹》中就清晰写道:“在这个新世界里,非法的咖啡馆舞者可以改写全球的时尚历史;来自美国的中产阶级女郎可以成为新的公爵夫人,风尘女子也可以成为王妃。在这个新世界里,犹太青年可以改变文学的面貌。但是新世界的诞生业绩将充满可怕的痛苦,人类为它所付出的代价时至今日仍然让我们感到极其震惊。” 书的开始部分介绍了19世纪末一桩轰动巴黎的德雷福斯冤案,此事后来成为以艺术家、知识分子为代表的新一代社会精英和传统贵族之间公开决裂的标志。而在这中间纠结于如何站队的作家马塞尔·普鲁斯特则将自己目睹的种种,写进了后来震惊世界的名著《追忆似水年华》中。及至1940年6月,巴黎被纳粹攻陷,丽兹大酒店因属于中立国瑞典人的产业,成了巴黎唯一一家被希特勒特许在当时仍可继续营业的酒店。于是在战火纷飞的年代里,此间依然有衣香鬓影,歌舞升平;在无数人食不果腹、难以聊生的岁月中,这里照旧是金杯玉盏、豪奢无度。可丽兹大酒店绝非世外桃源,它的真实状态是:这间房间里住着纳粹的军政领袖赫尔曼·戈林,隔壁房间里却有法国地下抵抗组织成员掩护隐藏的反法西斯战士。在德军的严密监视下,酒店经理克劳德和妻子布兰琪的确知道住客中有一批从事谍报工作的人员,如弗雷德·沃登伯格参加的阿尔索斯小组就是专门来此刺探德国核武器研究计划的。而随着二战接近尾声,越来越多的美国人住进了丽兹大酒店,德国人则加紧准备将在巴黎巧取豪夺的各类奢侈品带回德国…… 就情节而言,《旺多姆的丽兹》堪比精彩的谍战小说。不过此书所记载的所有人和事都是作者辗转于各大图书馆、档案馆及政府机构,研读相关资料、进行辛苦采访后,整理写成的真实历史。应该说,20世纪40年代的巴黎局势对后来德、法、英、美等国的政治走向、经济部署甚至欧洲整体的战略格局都有着重大而深远的影响。该书写历史,也写人物,写阴谋背叛,也写情感纠纷,写军事捭阖,更写政治博弈;写辛普森夫人在酒店的出格行为让她的丈夫温莎公爵失去了最后一次重新登上英国国王之位的机会;写可可·香奈儿免费为驻扎在巴黎的美军发放香奈儿5号香水,以保自己不被英国军方逮捕——毕竟她不仅有德国情人,还被怀疑本身就是德国间谍;写大文豪海明威带领着一群“杂牌军”任性“占领”丽兹大酒店的荒唐过程。也许他和很多人一样,真的太喜欢这座城市和这座酒店了。海明威曾经说过:“当我梦想着来世的生活时,所有的情景都展现在巴黎的丽兹大酒店里。” 《旺多姆的丽兹》采用的书写方法比较罕见,如果要在中国的作品中挑选一部与之进行比照的话,我想到的是老舍先生的《茶馆》。两者都是以一个固定场所为切入点,通过描写在此往来的纷纭人物,构成一个特殊时代的“横断面”,从而以小见大,反映大时代的面貌。然而两者又有所不同:《茶馆》是剧本,舞台表演文本的性质决定了它具有更加强烈的时空局限性。而《旺多姆的丽兹》则能拓展出更为宽泛的文字发挥空间,作者完全可以从一间酒店中跳脱出来,根据时代线索呈现各种人际关系以及这背后错综复杂的战争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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