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体霓 7月,在宁波潘火桥家里,暑气难消,只有到了夜间才稍翻上几页书。7月底回上海,又不能将宁波家中的书全部搬去,只好挑几本薄一点的带在身边,其中就有这本《树》。 此书为北大出版社“远近丛书”中的一本。“远近”一词引自苏东坡的诗,“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中国古话说“人之不同,各如其面”,朝夕相处的人尚且不同,何况远隔重洋、在完全不同的文化环境中成长起来的人呢。事实上,同一个题目,由中国和法国的作者共同撰写,迥异的地域环境、历史进程、文化氛围,都会在文章中由内而外地渗透出来。乐黛云是这套丛书中国方面的主编,她是中国比较文学学会会长,所选题目当然会引起双方的共同兴趣。 写“树”的中国作者叫唐克扬,目前从事着与建筑和艺术相关的工作,他将树的故事讲得既神奇又有美感。讲了“五棵树的梦想”,分别为今又摇落、古花、树妖、木奴和南柯,最后说到菩提,很有点豆棚瓜架下的味道。 在“古花”篇里,讲有一个老头,嗜好“瘿木”,亦叫“影木”,他歌咏老去的树,用枯墨描绘它们奇曲多变的姿态。这篇文章好看之处在于既有知识性,又有美妙的文字表述。文中说到,在瘿木停止跳动的心脏中,有着若隐若现的希望,它们是不知来源的神秘的新的生命。一个写《博物要览》的人,曾看到一块桌面,“长一丈一尺,阔二尺七寸,厚二寸许”,满面“胡花”,花中结着细小的葡萄纹。再看过去,居然还有完整的茎叶的形状,这种瘿木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满架葡萄”。又说《新增格古要论》里提到,“满架葡萄”是叙州府何史训的桌面,见者道:“其纹脉无间处云是老树千年根也。”树或树根本身是生命的象征,因此留在瘿木中的影子不是没有来由的。注视着“满架葡萄”,一会儿是云朵、流沙、海涛,一会儿却又什么都没有了。在这样的循环中,故事里那个爱瘿木的老头似要飞腾而起。 树与木是有生命的,看到一片树林,我们心中会觉得欣快,在日常生活中,我们也喜欢木头做出来的东西。书里讲到,有一个叫十一郎的人,工于巧思,将一块奇木制成人状,安上心,名叫“木奴”,木奴能歌善舞,颇通人性。这种传奇色彩在民间故事里是最常见的,它充满了想象力与人情味,很合中国人欣赏的口味。 巴士曼是同题撰文的法国作者,是作家、建筑师、中世纪文化史家。他所写的内容包括“树教给我们的”“对树的崇拜”“书写与记忆”“从城墙到教堂”“从艺术到战争”“树发明了齿轮”等,完全是西方的叙事方式,让人了解树的实际功用。他觉得,树木对人类的贡献不仅仅体现在12至15世纪法国乃至整个欧洲哥特式建筑的空前繁荣上,而且促进了多方面的发展,尤其是所有事先需要精确图纸的技术,如建筑、海事工程、交通建设、航空工业等。 巴士曼将事情分析得头头是道,如木头手柄的发明使利器的尖部远离转动的中心,从而提高速度,增加冲击力。斧头若没有手柄就不能使用,正如睿智的民间谚语所说:“没有了斧,也不能把斧头柄扔掉。” 在后记里,作者最终讲到,树是人类遥远而又古老的朋友,始终占据着重要的位置,树木所形成的祥和环境是维系人类精神世界平衡的必要因素,也是我们星球永久居住的首要条件。 再提一笔,书薄薄的,文字亲切活泼,版式精巧玲珑,便于在舟车之中或临睡前,轻松翻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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