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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08月25日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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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路是如何铺成的?

建设者风采 (丁安 绘)

    浦 子/文

    引 子

    宁海县有这样一条路,现在被炎炎高温笼罩着,到处都是热、热、热。

    这条路起自梅林街道方前村,止于老甬临线山河岭公铁立交处,相接于甬临复线。全长11公里多,四至六车道,一级公路。

    宁海县始建于西晋太康元年,四周皆山,县城建在一块狭长的空间里。千年里只长成枣核般大小,改革开放后,特别是近十几年间,突然膨大成拳头般。这一口吃成的胖子,带来的烦恼是显而易见的。南北穿城公路从原来的一条狭窄的兴宁路,增加了东边宽阔的桃源路和兴海路,可就算是拓宽了兴宁路,三条大路如三个壮汉,每天的近5万辆过境车辆,加上繁多的城内车辆,在它们的互相挤轧下,早已不堪重负而气喘吁吁。

    县城的最西边,必须得有一条路,就叫西环路,建成后至少可分流一半以上的过境车辆。否则这个县城要瘫痪了。

    可是,这里原本没有路,有的是山、河、田野、村庄、城乡接合部。还要与过境的铁路与高速公路并行,铺这样一条路,难度是十分巨大的。

    “没有困难,要我们这些共产党员干什么?”交通系统的建设者们时常想起县委书记杨勇常说的一句话,“我们是一支勇立潮头、勇挑重担、勇争一流的宁海铁军!”

    (一)

    第一难:征地拆迁。

    征地就是征用土地,拆迁就是将原有的建筑拆除迁移至别处。中国汉字中的四个看来简单的字,却承载了太多的内容。如何在国家重点工程推进中捍卫人民群众合法权益,这是一个严峻考验。从理论上说,交通设施条件的改善,为的是经济发展和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两者之间并没有矛盾。其中,后者才是真正的目的。而群众的利益高于一切,是我们党的性质决定的。

    在迁移意愿上,沿线人民群众的选择是愿意。中国农民在这一点上,永远与政府保持一致。这是别的国家制度所无法比拟的。要不,中国这几年大规模的基础建设是如何完成的?

    然而,征迁的速度却不如原来的预想。一直与大山为伴的村民们,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们的居所已经随着城市化的进程特别是拆迁而身价倍增。负责征迁工作的同志心里十分清楚,这个时候,就需要换位思考。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任谁也矜持不了,况且,这是合法的权益。跃龙街道的檀树头村,在红线内有35户需要拆迁。户多,人杂,难题多,工作严重受阻。按规定,县里重点工程由镇乡街道负责征迁工作。跃龙街道组织一班人来到村里,先是下重力气帮助完善了村级组织,弥合了由于历史原因造成的尖锐矛盾。在村党支部和股份制经济合作社的支持下,展开全面的工作。开会,座谈,上门,说理明事,举一反三,掏心掏肺,苦口婆心。村里卵石路走到头有多少步数,都数得清了。院子里咬人的狗,也伏首吻裤脚了。都知道谁家门的锁匙放哪角落了。上门最多的一家,走了五六十次。夜深了,连夜鸟也不叫了,周围传来酣睡的呼噜声。主人不断地打哈欠,说:“我服了。”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这边说动了心,那边却没有搬迁再造的屋基,于是四处找寻。可是,好不容易完成屋基的土地使用报批手续,拆迁的村民一看,摇摇头。问,为何?村民继续摇头,似乎失望的连话也懒得说。再三询问,回答:坟滩地,不吉。干部中多知书达礼深谙传统文化之人,其中一位干部和村民说,祖宗葬地,是吉祥之地。村民觉得有理。干部们乘势说,路是财路,阻止是下策。村民信服了。“若要富,先造路”,这道理大家都懂。房屋拆迁终于完成了。

    葛为益、杨跃胜他们在为村民迁坟奔忙。从某种意义上说,坟墓与民居同样重要。尤其是檀树头村和梅林街道沿线的坟墓特别多,全线有几万穴。征迁小组的同志先是原地踏勘,用竹签标号,再登记造册,待人认领,并一一给予迁葬补贴。

    负责土地山林征迁的同志同样冒着酷暑在工作。山林的评估比土地更难,首先是界址不明显,再是地表的果木,因为品种、生长期不同而不同。这些都没有难倒同志们。

    其间也发生了令人遗憾的事,某些见钱眼开的人,在公路红线划定后,偷偷地在红线内抢种名贵苗木,以期高额的赔偿。建设者对这些陋习坚决不忍让,跃龙街道和梅林街道出动了小分队给予清除,且对事主进行严厉的批评教育。

    (二)

    第二难:西环线与铁路、高速公路并行。

    2009年下半年,施工合同签订后几天,铁路就开通运行。西环线全线开工后,平原地区的路基施工在完成政策处理的路段展开。而乌岩山隧道(分左右两洞)离铁路隧道最近爆破净距只有46米,同时下穿高速公路,其顶上净距只有4.6米。涉及铁路和高速公路的爆破有严格的规定,其报批手续办理极其复杂和缓慢,大大出乎人们的意料。爆破工程立即进入死胡同。

    2010年6月1日首次的报批被上海铁路局否定。

    2011年初,铁路部门同意进行方案论证。不断地认证,不断地评审。

    2011年7月22日,上海铁路局原则同意专家论证。

    2013年1月14日开始,6次试爆破。

    从报批到同意,经历了三年零三个月。

    然而,这只是个开头,真正的考验还在后边。

    “天窗时间”,终于像天使,又像魔鬼,出现在建设者面前。在一线先是担任科长后成为副指挥的童孟胜苦笑着说。

    这条铁路是我国最为繁忙的贯穿南北的铁路线之一。23:30至次日凌晨的3:30暂停“营业”,这段时间被称为“天窗时间”,一般用于铁路内部的维修。铁路部门在权衡各地需要的前提下,十分慷慨大度,同意为宁海西环线的隧道施工开启一周四个“天窗”。但在实际操作时,只有二至三个。在建设指挥部提前一个月申报、提前七天周报、提前一天日报的基础上,一个“天窗时间”终于到来。

    人们的心情不只是欣喜,还有担忧。

    21:30。提前到达的供电段、维管段、电务段、铁路公安处、宁波工务段、车务段、上海通信段的工程技术专家,包括铁路相关负责人,在宁海火车站的网上视频报到。

    同时,铁路台州南维修车间一辆轨道检修车向宁海施工点悄悄驶来,车上载的是铁路检修人员。

    23:30。当最后一辆列车通过后,上海铁路局调度室根据“天窗施工计划”下达天窗开启命令代码,铁路现场施工负责人再向公路施工负责人转达命令。视频画面里的指挥员包括现场施工负责人,神色严峻。这不亚于一场战役的开始。

    炸药运至隧道掌子面,掌子面上已经事先凿好装药孔。现场有一位高薪聘请的爆破专业的高级工程师,作为技术负责人,由他审定每一次爆炸方案。

    装药之前,由上海铁路局下属工务检测所专业人员,在相邻的铁路隧道中安装爆破震动检测仪器。仅这就要费时半个小时以上。

    同时,有几个安全巡逻队已经在几个路口巡走,在固定哨位观察,并封锁了几个道口。最后,全部安全信息用对讲机报告汇总后,现场技术负责人下达点炮指令。

    倒计时开始:“3、2、1,起爆!”专业起爆手按下按钮。瞬时,隧道里传来霹雳似巨响。

    爆破声过后,有三批队伍马上分头行动。铁路方面的供电、通信、工务、维管、电务五大块维修人员沿铁路全面排查;检测所专业人员进入隧道读数据拆仪器,最大的爆破震动值马上反馈到现场指挥。现场指挥立即与铁路现场负责人用事先设定的理论数值进行对比分析。发现超限,分析原因,甚至好几次停工整改;公路隧道施工队进入隧道,通风排险,处理和排除盲炮,再出渣。出渣后进行测量,评估爆破效果和进尺,有无超挖欠挖现象,有无塌方等。

    沿线的维修检测人员退出通道门外,回复上海铁路局调度室可以关闭施工“天窗”。理论上的规定是3:30之前关闭,为了确保安全,一般要求在1:30前结束爆破。其余的时间用来救急或弥补意外。

    多少个深夜,建设者与星辰为伴,在每个“天窗时间”,按动着爆破的按钮。一声沉闷的巨响,从隧道的深处传来,他们的心就悬在半空,不是担心爆破效果不理想,就是担心响动打扰了周围檀树头村的村民和工商学院师生的清梦。

    一次又一次,一晚又一晚,加上演练,建设者们在乌岩山隧道掘进中一共放了180多炮。也就是说,180多个夜晚,他们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直到此方案被另一个方案取代。

    高速公路的施工在安全允许的前提下没有时间限制,但铁路只允许每周二三个“天窗时间”,节假日全面停止。高速公路的安全前提是控制震动值,原来一炮进尺最小是1.5至2米,这里的批准方案是每炮只能进尺1至1.5米。原来一个断面的爆破,只需要一炮或二炮,但这里需要八炮。而八炮需要八个铁路的“天窗时间”。按理论计算,隧道的下穿段一共70米,至少需要两年多时间才能贯通。夹在铁路和高速公路两个“巨人”间的“小弟”处境艰难。

    有时候退却不是懦弱,西环线建设者们想到了非爆破开挖方案。

    国内的大型开挖机械生产企业有“三一重工”“徐工集团”等,工人的身影很快出现在建设工地上,但没多久又因为成本高、进度慢,不得不撤出。紧接着,又有八员“大将”轮番亮相:绳锯、霹雳枪、霹雳棒、大型霹雳机、化学膨胀液体静态爆破,甚至只在军队中使用的二氧化碳爆破等方式,一共八种,全部试了一遍。每一次试用,建设者都以为离目标近了些,其实都不理想。

    真的是应了一句“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一次偶然的机会,有人发现奉化有一个小型设备厂生产岩石锯。拉来岩石锯一试,势如破竹。刚锯开一条深缝的岩石,就被液压破碎锤打碎。呵呵,果然了得!

    用岩石锯虽比以前快了很多,每周的进度有1.5米,但仍然达不到要求。为了加快速度,建设者在四个掌子面同时投入一套设备,每周的进度在6米以上。乌岩山的左洞不久终于通了,可是右洞遇到了更硬的石头。而岩石锯碰上一定硬度的石头后,工效也是大幅下滑。其实,不下滑才是怪事呢,除非它具有神力。

    而真有神力的是具有某种精神的人。宁海交通的建设者,从不气馁,他们在一个月只有2至3米的隧道挖掘进度中,坚持,坚持,再坚持。

    “瞿——瞿——”这是岩石锯的声音;“乓!乓乓!”这是液压破碎锤的声音。

    (三)

    第三难:管线迁移。

    西环线原初规划设计是过境公路,想不到这些年城市迅速扩张后,它成了市政道路。市政道路很容易染上城市通病,亏得建设者头脑清醒,在施工中不断调整方案,使得管线迁移等难题在第一时间得到了解决。尽管也为之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但总比建好路再不断地剖开要好上千百倍。

    难题一个个列队而来。路面下光管子就有4根:供水管,涉及市民的生活饮用;燃气管,涉及居民和企业用气;雨水管,涉及城区排水;污水管,涉及城区排污。相关的产权单位有水务集团、燃气管道公司、住建局、水利局、环保局。线有几条?广电光缆1条,涉及居民广播电视;电信光缆、移动光缆和军用光缆若干条,涉及居民通讯、网络和国防安全;高压线包括铁塔若干,涉及供电。相关的产权单位,既有县内的电信、移动、供电,更有军队和上级供电部门。每一个产权单位都有门槛,有高的,有低的,有不高不低的。有近的,有远的,有不远不近的。有敞开的,有封闭的,有半开半闭的。但不管如何,这些门必须得进,这些门槛必须好好迈。

    像西环线这样的工程,全市还有好多。快捷提前完工者有之,平稳按期者有之,超期者亦有之,但每个工程背后都有令人难忘的故事;像参与西环线施工的建设者,在共和国的土地上,在每一个需要奉献的岗位上,还有很多,很多。

    乌岩山隧道的左洞已经贯通,目前正在进行装饰施工。8月底,西环线就要全线开通了。尽管右洞仍在掘进中,日夜不停,但左洞会暂时替代它的通车功能。

    “乓!乓乓!”那是钢铁与岩石相触相碰的声音。不,那是建设者不屈不挠的心跳声,是一股不可阻挡的前进的力量。

    (西环线建设现场照片由赵士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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