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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08月25日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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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形象

——《深蓝》的别样意味

    谢志强

    记得土耳其作家帕慕克说过:小说就是将自己的故事写成别人的故事,将别人的故事写成自己的故事。这是小说的障眼法,也隐含着小说创作的一个秘密:经验与想象。这是小说作家必须经历的两个阶段。如果说,雷默的《告密》等小说写的是“自己的故事”的话,那么《深蓝》(刊于《人民文学》2017年第3期、《小说选刊》2017年第4期),则是“别人的故事”。

    前些年,我读了沿海一带作家的不少作品,有一次,我问:生活在海边、海岛,小说里怎么不见大海?我们的作家,面朝大海,集体缺位了吗?现在,我读到了雷默的短篇小说《深蓝》,我想这就是21世纪的海洋小说。

    我曾在塔克拉玛干沙漠生活了20多年,然后调回靠海的家乡。我觉得沙漠是凝固的大海,大海是流动的沙漠。我跟《深蓝》的主人公一样,对神秘、未知的大海充满了想象和向往。也同样持有主人公的疑问:陆地生活的经验将在海上遭遇什么?海上需要怎样的精神生活?

    阅读是有所期待的,将《深蓝》放在当今世界短篇小说主流走向中,就彰显出它的文学价值来。表面上看,它是一个关于历险的故事,这也是小说的母题。然而,《深蓝》跟当下现实生活的形态差不多:没故事,没有情节曲折的故事。它当然隐含着历险故事,只是,雷默的小说美学不在“历险”这个层面。

    其实,当今的小说创作,尤其是短篇小说,已悄然发生了转变。没有故事怎么写?换句话说,没有戏剧性曲折的情节,小说该怎么写?此为短篇小说创作的一个难度。露出海面的冰山、礁石,船可避开行驶,可是,海水底下布满了暗礁,这是对船长的考验——对作家的考验。《深蓝》里,就布满了生活的“暗礁”。

    以“汽笛响了”为界,可将《深蓝》分为两个部分:陆地与大海,或出海前和出海后。出海前为出海后作了大量的渲染、铺垫,潜伏或预示着历险的不可知、不确定。文中既有灯塔、渔船、风暴等大海的元素,又有乡音、香烟、手机、杂志等生活元素。这两套元素集中融合在渔船这个空间里,也融合在人物形象的塑造中。

    出海前的陆地生活,作者采取迂回、循环的叙述呈现出来,如同古诗句中的“十里一徘徊”。可见潜意识里,主人公既难舍陆地又渴望脱离陆地——这涉及父母的管束和生活的无聊。“我”认为自己的生活无聊、无趣,而出海能解决精神向往和物质生计,最终父母同意将“我”托付给王武。王武说的那个带上船的狗自杀的故事,意味着大海里的孤独。而在历险过程中,王武渐渐转化为“我”精神上的父亲。

    出海后,有两个主要情节:一是三网落空,一是落海救助。不过,雷默并不对情节加以渲染和强化,甚至降低了历险的传奇性。这可能会颠覆传统读者对《深蓝》的期待。雷默关注的是一条渔船上人与人的关系,其中最重要的是“我”与王武的关系,他的叙述很碎片化。

    《深蓝》里颠覆性的情节有不少,比如,“我”原本对大海持有美好期待,却遭遇了死亡的危机;撒网捕鱼,以为有大鱼,却发现撑破渔网的只是大树墩;一般人会在死后塑遗像,而王武却是先塑遗像——这叫预设,然后死亡;“我”失眠了,如何对付大海上的失眠?我用的是陆地上的经验,数绵羊;主人公对亲生父亲的颠覆,则以叛逆的方式出现。

    《深蓝》里的主要人物关系是“我”与王武。父亲将“我”托付给王武,“我”在风暴中落入了大海,王武拯救了“我”。船上的人后来这样描述:王武像发了疯,几个人拉扯不住他,那场景就像看到亲生儿子掉入了大海。王武死了,“我”抱着遗像,如儿子对待父亲的遗像。至此,“我”经历了成长的过程:在陆地上向往大海——离家,海上遇难后生出念头——回家。人物的成长,也是作家创作的成长。

    曾经有许多评论家分析《老人与海》的象征寓意,海明威是个自信、高傲的作家,他故意颠覆读者的解读,说:我写的不过就是一个老人,一条大鱼,一个大海。我认为,海明威所做的不过是把人物形象写好写活,尤其是关系着形象的细节。写好了细节,所谓的象征寓意就包含在其中。

    深蓝是大海的主色调,人物的活或死都在“深蓝”中。随着大海的波动,人物的内心也发生着变化。“深蓝”的象征意味,是我在阅读丰富到位的细节时自然达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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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