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利良

    城市的背景，日夜辽阔，接近遥望的终端。

    徜徉在湖的堤岸，

    或登临塔的平台，

    看一城灯火，如繁星闪烁

    伸向浩渺的海湾。

    石块砌成的步道，

    始终坚实地铺进林木深处，

    泛着月光的湖水，慢慢安放下

    塔影，人声，甚至地心处传来的

    秋虫的唱词。

    夜深了，我把落叶与疲惫

    一同搁在青石条凳后面，

    继续陪着夜风漫游。

    一些千年陶罐就埋在这座山的坡地下，

    虽然，有一部分已经大白于天下，

    但我依然不习惯袒露内心的秘密。

    我把一座塔，

    看成人世的高地，

    看成仰望星空的阶梯，

    迈上一级，都是内心海平面的抬升！

    我熟悉这座城市，

    每一条街巷，每一幢建筑，

    它们出发的路径，

    就是我诗歌的源头。

    那些久远的事物

    ——古陶，青铜，日月潮汐，

    从一条木船的摇摆，

    一枚贝壳的迁徙，

    都能触摸到我胸腔里的呼吸。

    我不是失眠，

    而是不敢入睡，

    万里涛声就在山的另一面，

    它们低沉的呜咽，

    会穿透山体，逼近我灵魂停泊的港口。

    我会借着山海的名片，

    唱亮渔火的灯盏，

    拉长巨轮的航线，

    从一座大桥的出口

    找到万里征途的起点。

    然后，再把自己慢慢收拢，

    凝聚。像一座岛礁

    以亿万年的光阴，

    将岛体慢慢缩小。最终

    驻留在八百里黄金海岸，

    以一颗细沙的形体，

    向到达这里的每一双脚印，

    展示自己浪涛磨砺后的

    晶亮的姿态！

    在花岙岛悼张苍水

    七月的刀口

    猩红，锋利

    拦腰砍折一面大旗

    曾经支起孤篷的一脉沧水

    被风暴架上陆岸

    裹着一身腥咸

    与西子湖头两腔热血宿命地交汇

    天下并不姓张

    明亡，清也亡

    一册史书

    却攥紧一角染血的战袍

    吴山脚下

    三颗头颅

    几个话题？

    家国？君王？道义？节气？

    坟在，祠在，碑在

    仰望山河的“好景色”也在

    唯独当初刀口落下时的响声

    和寒光

    永久躲进一口湖的深潭

    无法

    与日月乾坤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