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弓

    说到“带病提拔”，人们很自然会想到有违纪违法行为的干部，因为未能被发现或有人包庇，而得以提拔的那种情况。“带病提拔”的事，在官场可以说屡见不鲜，这从近几年查处的大小“老虎”中，不断地得到印证。查获的贪官，几乎都是“带病”上升的，有的甚至是一路贪一路提，直到退休后才被发现。

    十八大以后，反腐力度空前加大，“带病提拔”的歪风，也引起了中央的高度重视。去年，中共中央办公厅印发了《关于防止干部“带病提拔”的意见》，要求各地认真贯彻执行。在此前后，各级党委也相继出台了一些防止“带病提拔”的举措，如纪委“一票否决”等。这些措施的出台与落实，使“带病提拔”现象得到了一定程度的遏制。

    可是，另一种“带病提拔”，至今还没有受到应有的重视。这里所说的“病”，既不是指政治问题，也不是指生理疾病，而是一种心理上的疾患。领导干部如果患有严重的心理疾病，所带来的危害或许不像腐败那么直观，那样令人痛恨，但几乎触及所有领域，对社会累积的损害，更加广泛和深重。

    中纪委也研究心理学了。我最近读到中纪委研究室邵景均研究员的文章——《心理健康应成为选任干部的重要标准》，很以为然。他认为，容许有心理疾患的人走上或留任重要领导岗位，就有可能付出沉重的代价。文章列举了不适宜担任重要领导职务的心理疾患，如嫉妒心理、暴力心理、报复心理、偏执心理、自恋心理、依赖心理、奉承心理、物质依赖心理、说谎癖等。不少人在工作生涯中，可能遇到过患有或轻或重心理疾病的领导，作为他们的下属，有时确实感到很无奈。

    比如嫉妒心理。嫉妒心理是常见的心理问题，主要表现是嫉贤妒能，受不了别人比他优秀。倘若让嫉妒心理严重的人担任领导职务，他们不仅在同级竞争时会采取排挤、诬陷、迫害、打击等不正当手段，对付比自己强的同事，还会刁难、压制才能高于他的下属。这种人当领导，不仅严重阻碍其所管辖的单位和部门的人才成长，还会破坏干部队伍的团结，搞得组织内部人人自危。

    比如暴力心理。暴力倾向在平头百姓中也不少见，尤其是年轻气盛的后生，说不上三句就动手。作为领导干部，如果暴力心理严重，解决矛盾纠纷往往心狠手辣，容易采用极端或暴力手段，导致重大恶性事件发生。十几年前，我写过一篇《竞岗不该这样惨》的评论，新闻由头是发生在浙江省国税局的一件惨案：时任绍兴市国税局局长助理的朱迎晖，被人泼了硫酸。此案的策划者，是湖州市国税局局长助理杜荀珍。朱、杜二人本是浙江省国税局人事处的同事，因工作表现不错，分别被派往绍兴和湖州挂职。不久，省国税局决定人事处增配一名副职，实行竞争上岗。也许是朱的学历稍高一些，年纪稍轻一点，“任前公示”上有朱没有杜。告示贴出第二天，惨案就发生了。前几年媒体报道过的多起“副职为扶正，雇凶杀正职”事件，同样触目惊心。出现这种现象，固然有多方面原因，但暴力心理疾病，无疑是最为直接的起因。

    比如物质依赖心理。物质依赖心理如“酒瘾”“药瘾”“毒瘾”“赌瘾”等，在民间很普遍，在官场中的突出表现是，为别人做一点应该做的事情，总要索取物质回报。吃顿饭、送点礼是小意思，胃口大点的，或明或暗地索要钱财。有些官员的钱财，八辈子都用不了，依然贪得无厌、多多益善。大大小小的屡贪、惯贪，往往是严重的物质依赖症患者。

    比如说谎癖。有说谎癖的人，常常控制不住自己那张嘴，甚至习惯成自然，张口就来，出口成谎。有些领导干部说出来的话，无论是对上还是对下，没有几句是真的，百姓说他们“说谎不用打草稿”。有些领导干部说谎还讲究“艺术”，真假混杂，叫人分不清哪句是真、哪句是假。这样的领导，完全无法取信于下属，更谈不上取信于民。

    对于心理疾病的认知，我们的管理部门，只能说属于后知后觉者。提拔干部前，从不考察干部的心理状态。日常管理中，对于上述种种严重心理病患的表现，总把它归结为个性、素质、作风范畴的问题，采取劝说、教育等完全无效的办法应对，甚至以性格问题为由予以轻视、原谅，以至有严重心理疾病的干部，长期占据着重要领导岗位。这给工作带来损害，有些上下级之间、同级之间乃至干群之间的矛盾，不少也是领导者的心理问题引发的。而身在其中的心理疾病患者，他们的内心其实也很痛苦。

    遏制这种“带病提拔”，要从改善管理制度入手，把心理健康作为选任干部的重要标准。首先要把领导干部的心理状况纳入考察内容，在“德、能、勤、绩、廉”之后，再加上一个“心”，不让有严重心理疾患的干部进入领导岗位；已在领导岗位上的，尽快将其调离，并对症治疗，让这一类“带病提拔”现象从源头上得到控制。

    当然，考察干部的心理是否健康，不能靠投票、谈话、公示这类现行的考察办法，而是要定期对他们进行医学检查，就像现在实行的每年体检一样，由专家对他们做出准确的诊断，以此作为使用、提拔的重要依据。这样做，既是我们事业发展的需要，也是对干部的身心健康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