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传芳

    在一所乡村学校里，有名年轻的女教师。初来时的新鲜过后，她开始变得意兴阑珊，不停地抱怨学校的环境太差，上课也懒洋洋的打不起精神，总想着有一天能跳出去。

    这天傍晚，她一个人沿着校外的小河堤散步。正是春天，田野一片绿意，小路两边开着朵朵淡蓝色的小花，空气清新而凉爽；村民们三三两两地扛着农具收工回家，乡村的田野就像一幅不加修饰的图画，透着饱满生命的气息。可是，这名年轻的教师没有感受到春天的温暖，因为，她的心里没有阳光。

    太阳下山了，女教师开始往回走。就在她转身的时候，她看见不远的山脚下有一个小黑点在艰难地蠕动，她走过去，惊讶地发现竟是她的学生！一个十二岁的少年，背着一大捆比他个头高出一倍的树枝，粗乱的枝条，像小山似地重重压在他的肩上。男孩曲着身子，让身体平衡，每迈出一步，都要努力地将屁股向上抬一抬。因为负重，他的脸憋得通红。女教师赶紧奔过去，帮他一起将柴背回了家。

    这哪里像一个家？屋里漆黑一团。一个瘸腿老婆婆听到响声扶着凳子走出来，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在灶间烧晚饭。听说来了人，老婆婆摸来一支蜡烛点上，微弱的烛光照着这个狭小而又阴暗的屋子：四壁都被烟熏黑了，一个土坯砌成的灶头前，有一张小木桌，上面放着一堆布鞋，再就是一张木板床，除此之外，好像什么也没有了。男孩为老师倒来了一碗水。平时，她很少注意他，只知道他是一个不太说话，穿得比较破旧的普通学生，此时，他站在她的面前，清澈单纯的目光正静静地看着她，她第一次感到有些惭愧。

    这是一个不幸的家庭。孩子的父母先后病逝，剩下这老小三人。老人多年前摔断了腿，只能扶着东西走路，而孩子又还那样小。在这多灾多难面前，老人没有倒下去，她每天不停地做布鞋，成人的，儿童的，几年中做了几百双，然后让村里人顺便捎到城里卖。老人的右手因为长期用顶针，手指上留下了一圈深深的沟痕，因为“熟能生巧”，在黑暗中老人依然可以纳鞋底，就这样，老人用一双手和一种生的意志支撑起这个家。

    离开的时候，老人紧紧地拉着老师的手，幸福地说着她的孙子和孙女。她说：她要好好地活着，再活二十年，等孙子孙女都长大了，考上大学，有了工作后，回来接她。说这话时，老人使劲地睁着眼睛，脸上的笑容像绽开的花朵，似乎她的孙子孙女已经在满眼的阳光与春风中，开着车子来接她了。

    女教师的心被深深地震颤了：一个在苦难与不幸中挣扎的乡下老人，心里没有滋生一丝对生活的埋怨，在贫苦的人生中能活得如此充满自信与希望，这不是盲目乐观，而是一种精神的力量。她看到的是生命的阳光，而不是阳光下的阴影，她的心里始终揣着一个饱满的希望，这希望的光芒照得她心里透亮。

    年轻的老师决定资助这个男孩，并且留在这所乡村小学校播种希望。因为她终于明白了：生活的阳光处处都在，只是她没有感受到而已。

    那之后的每个清晨，她都会早早地起床打开窗户，让春风带着暖意在身边荡漾，也让关闭过的心扉慢慢开启，让生命和着青春的旋律飞扬。

    于是，她就写下了这篇《心里的阳光》；这名女教师，就是二十八年前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