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 流 因是东野圭吾的书迷,前几日去看了根据他的小说改编的电影《解忧杂货店》。观影过程中发生了件挺有意思的事。影片一开始,片中那个叫王俊凯的少年演员一出场,身后一小姑娘就情不自禁地喊:“我老公好帅!”随之一阵哄笑。我也笑了,却不是嘲笑,就是觉得年轻真好,爱啊,喜欢啊,直抒胸臆。少年人追星么,总是情怀炽热。 追星这种现象古来有之,潘安出门,掷果盈车。李白、杜甫、白居易,诗才耀世,吸粉无数。韩愈推崇孟郊,曾用拥趸的口吻写诗云:“吾愿身为云,东野变为龙。四方上下逐东野,虽有离别无由逢”(东野是孟郊的字)。连大文豪雨果也有偶像,他年轻时的终极理想就是成为像夏多布里昂那样厉害的作家。郑板桥追的星是大才子徐渭,并刻章明志,愿为“青藤门下走狗”。 上面说的大多是以自己的同行为偶像,或者说后来自己从事了和偶像相同的事业。现在的年轻人则迷恋明星、歌星。这个从前也有:顾随老先生喜爱京剧武生杨小楼的艺术。1938年杨小楼逝世。第二天,顾随走进课堂后不久,竟忍不住当众大哭起来,还说:“昨天杨小楼死了,今后我再也不听戏了”。与此相比,国学大师吴宓追星就追得有些暴力了。当时北京有家牛肉馆名曰“潇湘馆”,吴宓得知后,率一众弟子上门打砸。不为别的,就为他老人家是文学人物林黛玉的超级粉丝。好在吴宓是大师,干此等事可美其名曰为“民国风度”,要换成别人,便是流氓行径了。 追星乃人之常情,不管是恋其貌,爱其才,敬其品还是慕其格,人们对于自己喜欢的学术名流也好,影视明星也罢,难免会滋生出喜爱和敬重,并愿意仿之效之。这在以前叫“榜样”,之后叫“偶像”,现在称“爱豆”了(“爱豆”是偶像的英文“IDOL”的中文谐音)。 从社会学角度看,追星是一种社会关系。出于某种向往,一类人将另一类人放到了圣坛之上,受自己的敬仰,反映出社会对于成功者的喜爱和羡慕。所以我觉得无需将追星现象妖魔化。现实当中,也存在不少理性追星者。他们欣赏偶像出众的容颜,更倾心于对方熠熠生辉的灵魂。他们明白:偶像是一个美好的存在,可以鼓励、支持自己变得更加强大、宽容、善良……他们也认识到:只有自己变得更好,在某种程度上才会离那个自己所钦敬的人更近。应该说这一类追星者懂得从偶像的生命历程中,去深刻认识真善美以及一切值得争取的优质品格。 可惜除了上述之外,还有一些小年轻的追星信条是:“我的爱豆就是好啊就是好”,“凡是我爱豆说的,都是真理。凡是我爱豆做的,都错不了。”这种思维,很多人肯定似曾相识。所谓盲目崇拜,莫过于此!于是有人说:追星的都是脑残!——自然,这个结论也太过武断、不负责任了。 最终,我们还是要从宏观的社会环境,媒体环境,宣传环境去考量这个问题。 首先:娱乐过度。现在电视里真正有文化价值和思想内涵的节目并不多,多的是真人秀节目和粗制的影视剧,此外大概就剩下唱歌跳舞、小品和脱口秀了。青少年三观未立,审美能力有限,看人看事,相对肤浅。触目即见上面那些内容,于是直接就将这个时代归纳为“看脸的时代”,并由此推论——“颜值即王道”。事实上,有些影视剧著名演员,专业能力不行,也就剩下一副皮相了。 其次,粉丝经济。有利可得,何乐而不为?绝大多数明星,他们出现在公众面前的形象完全是经过刻意设计,然后由经纪公司全方位包装后一种高度理想化了的呈现。可疯狂的“粉丝经济”却促使这种现象愈演愈烈,令偶像营销几成产业,包括那些花样迭出的炒作……甚至一次粉丝见面会,入场券多少钱,握一下手多少钱,一起吃顿饭多少钱,都有明码标价。 再次,精神需要。年轻人对生活的要求是刺激、新鲜、华彩流丽。同时身心还相对脆弱的他们也渐渐意识到了生活的艰难。所以他们需要精神上的支柱。偶像在高处,距离产生美。需求和存在就这样一拍即合。 笔者并不反对追星,因为这是一种外人根本无法控制的内心向往。什么都可以强制,唯独心灵不可以。然而要改变当下一部分年轻人狂热畸形的追星现象,需要的是社会各方面的努力,且非一日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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