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海生

    中学时代读过巴金先生1927年1月在赴法国邮轮上写的散文《海上日出》和刘白羽先生1958年在飞机上写的散文《日出》。两位大家从不同视角写的日出，给我这个中学生留下了无穷遐想。后来，我参军当了水兵，在海上战斗生活了二十多年，也无数次看过各种各样的日出：我见过太平洋气势磅礴的日出，见过黄渤海雄壮有力的日出，见过东海婀娜多姿的日出，唯独南中国海及西沙海域的日出，给我留下的印象最难忘怀。

    上世纪90年代初的一天，我舰由广东湛江起航，途经海南岛南下西沙永兴岛执行任务。经过一天一夜的航行，我们终于在第二天黎明前驶入西沙海域。

    西沙海域非常辽阔，海水较深，海水颜色与黄渤海、东海等地不一样，呈现出湛蓝色，海水较深处则是墨绿色，靠近珊瑚礁或礁盘附近又是蔚蓝色的。这多彩的海水很是迷人。

    西沙位于我国北纬16°线上，属低纬度海区。这个季节，西沙海域的日出时间是很早的。这天黎明前，我早早站立在驾驶台上，向着东方眺望。天还没亮，无际的大海笼罩在天穹之下。海面平静、温柔，平静得犹如一面巨大的镜子，温柔得犹如在怀中熟睡的婴儿。清爽的海风从舰艏吹来，沁入心脾，令人精神大增。舰艏犁起的浪花像两扇洁白的翅膀，推进器翻卷出道道白垄伴随着哗哗巨响，仿佛是万马奔腾的骑兵方阵，给宁静的大海带来了生气。远处的天空上还悬挂着几颗不肯隐退的星星，眨巴着忽明忽暗的眸子，和我们打着招呼。

    东方的海平面上渐渐有了光线，天空中出现几只勤奋的海鸟，它们互相追逐，大声鸣叫着，就像陆地上报晓的雄鸡。海鸟围绕着我们的舰船飞翔，一会冲向天空，一会掠过桅杆，有时还会“降落”在甲板的某个地方休息觅食。

    海鸟是水兵的朋友，我们都不忍心惊扰它们，看它们尽情地玩耍。

    不久，东方水天相连处，出现了一丝鱼肚白，一片朝霞挂上天边。朝霞呈橘黄色，夹杂着几缕淡红。在朝霞的辉映下，海水像是镀上了一层薄金，辉煌耀眼。跃跃欲出的太阳，将天边的海水不时地“拱起”，就像火山爆发前岩浆的“蠕动”。突然，太阳奋力拱出了水面，像破土而出的笋，像沐浴而出的少女。刚出水的太阳，挂着欲滴的“露珠”，慢慢变大，向上跃升……就在太阳下弦边与海平面直线相切的一刹那，特别美！太阳想脱离海水，向上升腾；而海水则想挽留太阳，依依不舍……终究，太阳还是跃出海面完全脱水，亭亭玉立于东方的海平线之上。

    我尽情欣赏着这幅美景，蓦然发现在东方初升的太阳下面，有着数艘渔船往返作业，渔船之上，太阳之下，还有海鸟翱翔着。眼前的这幅美景就是天公绘制的现实版“江山如此多娇”图，就是一幅当代重彩中国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