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山居图》（岑其）

◀艺术大师韩天衡为岑其画展题词

1990年岑其在杭州与恩师陆抑非先生合影。

    袁志坚

    人物名片

    岑其，字西桥，大德堂主；1968年10月11日生于浙江慈溪；著名花鸟大师陆抑非入室弟子。

    现为中国收藏家协会会员、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作家书画院浙江分院副院长、浙江当代中国画院副院长。

    宁波市第七届十大杰出青年；全国政协第十届五次会议、第十一届会议特邀委员；任江西省九江市、上饶市、赣州市人民政府文化顾问。

    40余年来，刻苦研摹历代名画，曾先后在新加坡和我国深圳、福州、宁波、普陀山、义乌、北京、淄博、九江、赣州、上饶、济南、上海、慈溪等地举办个人画展；1999年春作品入选中国美术馆举办的“当代首届优秀书画家十人联展”。出版诗集、画册、美术文集300余种。

    岑其七岁开始习画，山水画创作已有三十多年。他临摹了大量古画，尤以宋元时期的名家为多，前溯五代的董源、巨然、荆浩、关仝，后有明代的董其昌和清代的“四王”（王时敏、王鉴、王原祁、王翚）。从师古方面来说，岑其下过很大工夫，极其勤奋，且天资聪敏，学一家像一家，能够融会贯通。近现代画家，岑其亦多有涉及，他跟吴湖帆学色彩，跟黄宾虹学积墨，跟张大千学线条，博采众长，兼收并蓄。最主要的是，他始终追求高古之气，力求剔除积习，戒除浮躁。

    岑其还写了很多记录学画心路历程的诗作，其中屡屡表达对古人的敬意，对传统的理解。兹抄录数首如下：

    寂寞画堂四十载，宋元名迹怅难攀。片片纸纸十万件，不见董关誓不还。深入堂奥血汗间，老笔吐尽总凄然。平生名利不贪求，笔墨身后一千年。——《仿宋人山水偶成》

    又师董巨又荆关，南北缕析自家看。不为法拘源有法，各尽其妙如我愿。——《摹宋人山水画有感》

    古木蟠根已忘年，半天悬泉带冷烟。平生结梦宋元魂，坐对自觉画中仙。——《题<仿宋人林泉高致图>》

    学画是一件非常艰苦寂寞的事，岑其遍学古人，心追手摹，在功夫上磨，在意念上磨，终于能够凝神静气。他从宋画中汲取了苍凉、悠远、清虚的气象，这种孜孜以求的长期练习，这种穿越千年的精神对话，让他感到如在梦中，一点一点清洗自己在俗世喧嚣中的杂念，进入一个寂静的世界，打通了时空壁垒。岑其视之为命运的安排，自谓“这是一条对我来说无尽美、无尽法、无尽意、无尽深、无尽乐、无尽头的寻找之路，我一直在路上”。在一条回溯古人的长河里，他借一支支画笔为舟楫，渡自己，观自在。

    岑其作画量大得惊人，且喜作大幅而罕作小轴，喜作天高地阔的整体山水，常常连作数个时辰，到夜深人静时尤其停不下笔，常常“不知东方之既白”。他不光勤奋，亦耐得住，有定力，如杜甫在《戏题王宰画山水图歌》所言，“十日画一水，五日画一石，能事不受相促迫，王宰始肯留真迹”，肯钻研思考，不轻率为之。山水不是客观的画面，即便临摹古画也不是止于形态的逼实，而在于内涵情调上的沟通；不止于形式上的玩味赏鉴，而在于气质上的领悟呼应。岑其在花鸟和人物方面（画佛像居多），也下工夫甚勤，这就更加丰富了笔墨语言，丰富了内容题材，驾驭大画面起来也更加从容。除了出入传统，岑其还遍览山水，尤其是家乡浙江的富春、四明、天台、雁荡，“第二故乡”江西的匡庐、井冈、赣南、婺源，阴晴雨雪，晨昏寒暑，身入其中而反复凝视。他根据写生而创作的作品，得到了清丽、贞秀的南方山水的滋养，线条柔和，水墨华滋，满纸烟云，气韵流动，一片生机。此外，岑其喜欢读书、写诗、作文，喜欢与各方高人往来交流，这些都有助于完善艺术修养，延续中国画的文人精神。

    人心不古，山水有道。在这个充满欲望之焦虑的转型时代，岑其的山水画以其古雅、淡泊获得了诸多认同，可以抚慰那些如陷围城的奔突者、不知始终的流浪者、惶恐迷惑的逃离者、鸵鸟心态的躲避者。当代山水画家中，这样忠实于传统、醉心于古道的人越来越少，很多人汲汲营营，坐不得冷板凳，所以下笔草率，线条芜杂，粗鄙俗气，怪异浅陋，不堪入目，还自以为是“领异标新”。没有继承，何以创新？未经寂寞，何以入心？因此，岑其这样雅正、干净的画风，就成了稀缺资源。

    但是，我们不可能回到古代。每一个时代有每一个时代的精神气象。面对变化急遽、发展飞速的新时代，山水画该如何拓展自己的主题和题材，创新自己的语言和形式？陆俨少说过：“我们不能在山水画中做假古董，泥古不化，做古人的奴隶。应当学习历史的伟大画家，把他们的创新精神拿过来，自创新法，和时代精神共脉搏、同呼吸。”诚哉斯言！信哉斯言！历史上也有镜鉴：清“四王”崇古、学古、拟古，成就亦不俗，但最终变古、出古、化古不够，因此遭到诟病。创新的出路，在于陆俨少所说的“和时代精神共脉搏、同呼吸”，这显然需要创新性发掘和创造性转化更多的文化资源、思想资源，需要见证时代、反映时代、引领时代，而不仅仅是笔墨问题了。

    当然，岑其也许规划了更长的艺术道路，他还在迎接“衰年变法”期的到来，还在继续做积累功力的准备，还在其所自述的“寻找之路”中途。与岑其谈及赵无极时，他认识到自己所处的语境与赵无极是不同的，而且赵无极一生之中也经历了几次艺术变革，这与个人历程、与时代风云均有密切关系。岑其认为，他需要吸纳的不仅是中国古代的文人思想和审美观念，还需要思考与当下的关联，把握时代精神。在心象的发现方面，如何看见更多之前所未见的，如何理解抽象亦是实象、有形亦是无形？在探索现代性问题与吸纳传统文化资源方面，如何进行反思、对比、参照、融合？在排除内心扰乱之后，如何表现积极劲健的精神，而不是隐避于世外桃源？这需要更高深的修为，接通源流而别开生面。星云法师曾为岑其题词：“今人古心，正道天命”，这是对岑其的开示，是岑其今后探索山水画要坚持的方向，守正而出新，使自己的生命证悟到自由的诗性、永恒的神韵。

    （作者系宁波出版社总编辑、宁波市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