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前 周日,我们驱车来到东钱湖畔的福泉山下,在那里盘桓了两个小时。 初夏的山谷,虽然没有了春天的姹紫嫣红,但满眼深深浅浅的绿,洁净而清新。那些春日里我们曾自由如风般穿行过的小径,此刻掩映在两旁繁盛的杂草树木中。如果说春天总是带给人“无边光景一时新”的惊喜,那么初夏最触动人内心的,莫过于“绿叶成荫子满枝”的生机了。 就在这葱茏的画卷里,我们突然看到了很多山莓。它们这里一丛、那里一片地从茶树顶上冒出来。走过去细瞧,绿叶丛中点点红!顿时,口齿生津。挑一颗红透的果子尝尝,那种不着痕迹又余味绵绵的甜,正是久违的童年滋味。一时间,恍如他乡遇故知,关于山莓的记忆纷至沓来。 故乡是个山清水秀的村庄。摘花采果,是孩子们最爱的活动之一。山花开了,山果熟了,都逃不过孩子们的眼睛。 记得小学一年级时,某天课间休息,有人兴奋地说起村边的那丛山莓熟了。男孩们撒脚如飞而去,我们几个女孩也欢天喜地跑去。果然,山莓长长的枝条上垂着很多红红的小果子。大家先吃了几颗,又匆匆摘一些放进口袋,马上往回赶。等我们气喘吁吁地跑到教室门口,已经迟到,被老师拦下,男孩们忍痛割爱把全部“战利品”扔掉。而我没等老师开口,羞怯地掏空了口袋,默默地回到座位上……现在想来,那应该是一次规则意识的启蒙。此后,小伙伴们再也没有因为类似的事情而迟到。 眼前的山莓,一颗一颗,小小的、圆圆的。尚未熟透的,颜色微黄;而红得明艳的,轻轻一碰就会掉下来。 又想起八岁时,某天傍晚我和姐姐放学回家,家中空无一人。我俩无意中发现,邻居家屋后高高的土坡上长着一大丛山莓,因为人迹罕至,果子又大又红。姐姐提议说,要是能把这些山莓摘下来,和劳作了一天的家人一起吃,该多好呀!我连声赞同。可是山坡近乎直立,爬不上去;我俩个子还小,“叠罗汉”也够不着。最后我们灵机一动,找来一根竹竿,一碰枝条,那些果子就纷纷落在铺展好的布兜里了。 山莓已备,只待家人。夜幕似乎迟迟不肯降临,家人还没回来。姐姐看看满满一大碗山莓说,咱们一人先尝一颗,然后去做家务。大概是颇费周折的劳动所得,果子又大,我只记得那颗山莓特别甜。不料,过了一会儿,我俩都感觉嘴唇有点痒,忍不住揉一揉,竟肿了起来。这是我们极为有限的人生里从未经历过的!我和姐姐相视而笑,笑过之后又有些害怕。天色暗了,家人终于回来了,得知情形赶紧帮着清洗消毒,所幸后来并无大碍。 我常庆幸地想:在那物资匮乏的年代,父母培养了我们良好的分享习惯。如果我俩吃完那些山莓,会不会被“毒”倒呢。那次有惊无险,该是生活给予恪守美德的孩子的照护吧。 从此对于同类的果实,我多了一份忌惮和谨慎。譬如遇着桑葚、杨梅、草莓等,如果没有冲洗,不敢任性尝鲜。后来慢慢长大、离家上学,再后来远离家乡工作,很少再见到山莓。但,山莓始终是沉淀在心底的一段特别的记忆。 今年四月底的一天,我们晨跑归来,路过汪弄社区,惊讶地发现一面围墙顶上竟然长着一排蓬蘽,那一颗颗向上举着的红果蔚为壮观,像在宣告这是属于它们的季节。蓬蘽和山莓都是蔷薇科悬钩子属,果实的形状和味道相似。周六傍晚,夫妇俩聊发少年狂,带着一个果盒和楼道里的梯子前往,准备摘些蓬蘽,让女儿也感受一下我们的童年。没想到果已落光,我们无功而返。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此次在福泉山下重逢,回味的不仅是山莓,更是人到中年山高水长后的如烟往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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