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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一阁博物馆供图）

    顾玮 吴央央 整理     

    千年歙砚 几经兴衰

    什么是歙砚？它与端砚、澄泥砚、洮河砚并称为中国“四大名砚”。歙其实是指古代的歙州，歙砚的前身是龙尾砚，因为采石的山叫龙尾山，采出的石头就叫龙尾石，做的砚就叫龙尾砚。龙尾砚的产地在今天的江西婺源，古代隶属歙州管辖。宋宣和三年（1121年），歙州改称徽州。徽州后来又改为黄山市，婺源被划到了江西。有人认为歙是今天安徽的歙县，事实上不是这样的。

    龙尾砚是什么时候被发现的，又是怎样被人们认识的？据宋人《歙砚谱》记载：“婺源砚，在唐开元中，因猎人叶氏逐兽至长城里，见石如城垒状，莹洁可爱，因携之以归，刊粗成砚，温润大过端溪者。后数世，叶氏诸孙持以与令，令爱之，访得匠手琢为砚，由是天下始传。”可见它最初是猎人叶氏偶然间发现的，他觉得那里的石头非常漂亮，就带回家，做成一方砚。叶氏后人将其献给县令，县令也很喜欢，于是让正规的匠人手工制砚，从此龙尾砚的名声传开了。

    南唐第二任皇帝李璟知悉龙尾砚后，特别喜欢，派人进入龙尾山，正式开采，龙尾砚一时风靡全国，成为贡品。后主李煜更是将其与澄心堂纸、李廷硅墨三者称为“天下冠”，可见推崇之意。

    后来砚以州命名，称为歙砚。不过，直至宋代，还有很多人习惯称其为龙尾砚，如苏东坡，而米芾已改口称歙砚。

    歙砚历经了怎样的发展阶段？南唐是歙砚兴盛的前奏，到了宋代，歙砚生产达到高峰期。宋代开采的砚坑非常多，现在留存下来的绝大部分是宋代的，可惜这些砚坑大多坍塌了。宋以后，由于战争的缘故，歙砚生产一度进入萧条、衰退期。元明两代，龙尾石大约有500年的绝采期，主要原因是经常出现人为事故，最多时伤亡十几人。其次是龙尾石开采难度很大，成本极高，100块料石里有三四块能做成砚台就不错了。而为宫里制作，必须料精工美，在如此严格要求之下，很多砚石就入不了当时匠人之眼，能留下来的歙砚精品自然不是很多。

    清乾隆年间，有过几次零星的开采。到了清代末年，砚石的开采基本上停顿了。歙砚的珍稀性越发彰显。

    直到1963年，砚石恢复开采。当时，砚台这个行业属于工艺美术品类，是二级工业，歙砚作为出口商品，可以换取外汇。这是继宋之后，歙砚的又一个发展时期，历史上有记载的所有品种都得以呈现，称作复兴期。

    “用”“美”兼得 备受推崇

    歙砚美在哪里？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天然的美，一是人工的美。

    所谓天然的美，是指材质的美，它包括砚石本身质地的美和纹理的美。歙砚有很多内在的纹理，如眉纹、银星纹、罗纹、水波纹等。

    歙砚的价值何在？首先体现在它是实用品，其次才是艺术品。砚在过去的生活中是一种实用品，它的首要功能是用来研墨。歙砚在各式砚中发墨最好，又快又细又稠，用在宣纸上，随笔生辉。歙砚的另外一个好处是，用完以后清洗非常容易，这就说明砚石的结构非常紧密。苏东坡对它的评价是“君看龙尾岂石材，玉德金声寓于石”。玉德金声，是指玉的品德，金属的声音。跟玉一样的石头无疑是上等的。而金属的声音怎么体现呢？用左手托空，右手中指食指弹叩，砚石发出的声音清脆悦耳。所以苏东坡又用“声如铜，色如铁，性滑坚，善凝墨”来形容自己收藏的一方歙砚。要知道那个年代的古人，能得到一方好砚，就像我们现在得到一部好电脑一样，不仅可以提升工作效率，而且带来精神上的愉悦和享受。

    人工美就是造型美，包括很多方面，如雕刻的美、图案的美、立意的美、刀法的美等。

    从造型上说，可归纳为四大类：一是规矩形砚，有圆的，有方的，有几何形的；二是仿物形砚，如仿动植物的，比较常见的有龟砚、鹅砚、鱼砚、竹节砚、莲花砚、寿桃砚等；三是随行砚，按照石头形状加以修饰，或者随心所欲按照自己的审美去修饰自然的东西。现在我们能够看到的很多是随行砚，其特点是最大限度利用砚石，保持很好的实用价值；四是自然形砚，几乎不用人工，外形基本顺其自然，仅对棱角等部位稍加修饰。造型本身没有高低好坏之分，我们只需根据自己的审美和喜好加以选择。

    一般来说，当代人喜欢有山有水、有人物动物图案的多一点。古代却不是这样，尤其在宋代，崇尚纹饰简洁、理性、有文气，甚至有的歙砚没有任何的纹饰图案，只有一个如意池。线条运用也非常巧妙，刚中带柔，简洁明快、大方雅致。这跟当时人们的审美观念有很大关系。

    歙砚之美，虽有时代差异，但首先必须建立在实用的基础上，没有实用价值的砚就不能称为砚。一方砚如果没有墨堂砚池，那就是石雕。实用是砚的本质特征，美观是砚的外化特征。

    歙砚的好坏如何区分？第一用肉眼看质地，砚石要温润，纹理要漂亮；第二用手抚摸，体会手感，好的歙砚石质就像美人肌肤；第三用耳朵听，轻轻弹叩，如果发出的声音清脆悦耳，就是好石头，如果声音沙哑，砚石结构可能比较松。

    歙砚作为贡品，一直受到朝廷和达官贵人的推崇。历代文人对歙砚也有较高的评价，苏东坡、黄庭坚、米芾等人，对歙砚情有独钟，不惜重金购买。如苏东坡曾用自己心爱的宝剑跟朋友换龙尾砚，米芾为了换得歙砚舍弃了一块宅地。从古籍上还能找到宋代歙砚值多少银子的记载，折算下来，当前的市场价位远不如宋代。

    今天，各大博物馆中藏有不少歙砚名品，如故宫博物院、台北故宫博物院、上海博物馆等。如果你是一位书法爱好者，可以去市场上挑选自己中意的歙砚，由浅入深，认识它，了解它。我曾遇到一位女士，她非常喜欢收藏砚石，她说自己的工资不是很高，但每年会花几千元购买一方歙砚。正因为有这样一批人，歙砚这个产业才得以生生不息。

    歙砚作为一种文化传承，也处于不断创新发展的过程中。幸运的是，现在有一批年轻人迷上了砚石文化，他们在网站、微信群中，谈砚说砚。他们注重实用，注重质地，注重造型，而不是一味地追求浮华的雕饰。“砚以用为本”，从实用出发，从功能出发，在体现功能的基础上追求美，这才是砚的发展之道。

    （讲演内容来自天一阁书院·国学堂，有删节）

    主讲人名片

    胡中泰 教授级工艺美术师，江西省婺源县龙尾砚研究所所长，中国文房四宝协会高级顾问，中华砚文化联合会特别顾问，世界华人赏石协会高级顾问；第五届中国工艺美术大师评委，第三、五届江西省工艺美术大师评委，江西省工艺美术高级职称评委；江西省美术家协会会员、书法家协会会员。

    ①眉纹金星金皮兰亭山水砚  ②黑龙尾祥云书卷砚

    ③林凡撰石鼓文石鼓十砚之一 ④眉纹坑眉纹神兽砚

    （胡中泰 供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