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华丽           

    童话里有触及心灵的美好，也有令人唏嘘的苦痛，迟子建的《北极村童话》就给人这样的感觉。作为少年读本系列作品，《北极村童话》《花瓣饭》《鹅毛大雪》均以回望童年经历为背景，除了阴影和伤逝之外，更包含了作者难以忘怀的童年记忆、无法消逝的童心和经冬不凋的爱。

    《北极村童话》讲述了七岁女孩灯子被妈妈送到外婆家寄养，度过了一段难忘的童年时光——她和姥姥、姥爷、小姨、“老苏联”等人之间发生的故事，没有大悲喜，只有小确幸。《花瓣饭》从一盆粥入手，写了某个看似寻常的雨夜，三姐弟之间斗嘴自娱、父母来回寻找对方吃饭的情形，不露声色地呈现了社会的一场狂风骤雨，而花瓣饭慰藉了他们受伤的心灵。《鹅毛大雪》讲述的是作者小时候经历的困惑，“我”不理解为什么不像鹅毛的雪被称为“鹅毛大雪”，“我”不明白为什么隔壁家车把式明明有裤子，却被姥姥说“一家人穷得没裤子穿”……作者以孩童的独特视角追忆故乡东北漠河奇异而神秘的生活——北极村仿佛是个具有象征意味的理想之国，这是中国最北的地方，唯一可以在夏至看到极光的地方。这里，仰天能看到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伏地可倾听脚下黑土地心脏沉缓的跳动，像极了童话故事该有的模样。暖洋洋的太阳、在菜园啄食的燕妈妈和练飞的小燕子、拉了红丝的柿子，也成了童话里的布景。但是能看到绚丽极光的地界，也终究难逃家国罹难的命运。当我启程返家之际，“我的眼前一阵眩晕：粉的、红的、金的、绿的、蓝的、紫的、灰的、白的，这不是水中的玻璃碴发出的光吗？”继而确认这就是北极光。从“它怎么提前出现了呢”到“它也该出现了”，反映了作者对美好未来终会来临的笃信。

    《北极村童话》仿佛一曲跌宕起伏的生命之歌，汇聚了生存、成长、人性等现实思考。害怕人言可畏而把灯子送到北极村姥姥家的母亲，不知儿子已经死去的唠叨姥姥，独自背负丧子之痛而酗酒度日的姥爷，被人孤立又渴望理解的“老苏联”，还有被日本人糟蹋后邋遢麻木的邻家大婶，他们每个人在各自的戏份里尝遍了生活的苦。灯子是一抹亮光，她以自己的方式给予其他人同情，也对不认可的东西不自觉地加以反抗。

    《花瓣饭》中的人们同样在爱与苦痛中挣扎。姐姐试图给父母写决裂书，弟弟被姐姐们骂成“混蛋”，灯子得理不饶人的嘴上功夫甚是厉害，父母在特殊时期战战兢兢的爱情值得同情也令人羡慕……随着小说的深入，他们一家人默默抗争命运，在泥泞的雨夜，有花的清香、爱的滋润。

    而《鹅毛大雪》中的灯子，开头对成人世界的语言和思维方式并不理解，直至失去姥姥后，才在泪水中突然明白了某些词背后的含义。这首生命之曲中，不乏温情，也有悲情，每个人在命运的漩涡中挣扎守望，也显示了普通人不平凡的力量，“道阻且长、向阳而生”，便是对生命最好的注解。

    迟子建将小说的叙事内容和艺术特色紧密结合，向读者呈现了一个温情包裹的寒冷世界。温暖而略带忧伤的文字让读者的体验愈发真切：在苦难中仰望生命。情感与景物的高度融合，细腻地展示了灯子变幻莫测的内心世界。透过泪水望出去的白雪，真的比鹅毛还大。

    正如迟子建开篇所言，“假如没有真纯，就没有童年。假如没有童年，就不会有成熟丰满的今天。”孩子会用稚嫩的思想去感知、发问，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完成了成长。在他们的探问中，大人也终能挺过那些黑白的岁月，等到冻土解封。不禁想起一首歌里是这么唱的，“天上下雪地上白，你走了多久才回来，腊月里河冻闯关外，斜阳向西江往东，你问我归人哪儿来……走呀，走着呀，我要回到北极村。”童年是人生永远都能回望的重要一站，哪怕悲伤萦绕，依然给我们以美好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