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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访者供图 |
赵淑萍 跟她说话,很有压力,时时担心有语音的破绽暴露在她面前。因为,她是国家级普通话测试员,长期从事跟语言文字有关的工作。可是,相处久了,又很轻松,因为她是那样真诚、温和。她是刘群,原宁波师范学校的语言教师。从小在大院长大,一贯的短发,一贯的朴实端庄,在她身上,能感受到人格和语言的双重魅力。说起宁波的普通话推广工作,她是标志性人物。 1980年,刘群从宁波师范学校毕业。此前,她在学校推普工作中表现出色,因为师资紧缺,被留校教普通话。从此,与语言文字结下不解之缘。她一边到中国传媒大学、北京广播学院拜师学习,一边在学校开展推普工作。当时,好多学生来自农村,方言口音重,表达能力弱,在迎新会上,甚至有人怯怯开不了口。为此,她很着急,因为师范生毕业后要去教小学,他们的普通话水平直接影响下一代。为了纠正他们的发音,她的所作所为近乎严苛。那时,女儿尚小,她每天用自行车早早送其到幼儿园,然后急急赶到学校。在早读课前,对学生一个个进行辅导。好多个夜晚她不回家,就在校园里四处巡查,甚至熄灯后还在寝室门口屏声敛息听学生有没有在讲方言。“如果那时没有老师的严格要求,我们不可能顺利出师。”毕业后,很多学生说。 对于优秀的学生,她不遗余力用心辅导,带他们参加各类比赛。现惠贞书院教师冯志军,业余兼电台主播,在业界颇有名气。她还记得,进入师范的第一年,刘老师就带她去参加宁波电台的“诗词朗诵大会”。“选手大多是电台精英,可我有‘名师’,就觉得自己应该是‘高徒’,不料在台上大意失荆州,居然把诗词给念倒了!后来,我窝在观众席中放声大哭,惹得电台的建军老师过来哄我,要把第一名的奖杯让给我。当时,刘老师忍不住呵斥:‘哭什么,有本事,争点气,以后自己去拿第一名。’”事后,刘群对她辅导得更勤了,还带她参加了市里、省里乃至全国的许多比赛,拿了不少一等奖。“这世上,总有人,比你想象的更爱你。”在刘群退休之际,冯志军专门写了一篇博文,记述她和老师几十年来的点点滴滴。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在师范学校,刘群是最受学生欢迎的老师之一。她先是担任班主任,后又到教务处从事思想政治工作,跟学生接触很多。虽然,她很严厉,但她又是从心底里关爱学生。为了提高他们的普通话水平,她为他们录音,给每个人建立语音档案,便于比较对照。在离开学校多年后,那些学生仍然记得她,记得跟她相处的每一个细节。 2005年,刘群调到市普通话测试中心。为此她纠结了好久,因为,她爱学生,爱教学工作。但是,新工作更有挑战性,而且,语言文字的水平关乎整个城市的形象。当时,宁波要完成一类城市语言文字评估,她没日没夜地整理档案。宁波语言文字档案的完整、细致在全省处于前列,为此,第一次全省教师的普通话测试点就放在了宁波。刚开始的那些年,要进行大面积人工测试,她组织普测员去各地,常常是天蒙蒙亮就要坐公交车出发,工作一整天直至披星戴月回家。这样的状态延续了好多年。后来,三类城市评估,她又为区县(市)专门制作方案。再后来,各级各类院校教师考资格证、拿学分,都要经过普通话测试,测试对象甚至扩大到公务员。对前来进修的学生,她总是尽心辅导,不计报酬。她说:“我也许不是名师,但我可以骄傲地说,宁波的特级教师、名校长、名师的普通话都是从我这里过的。”经多年努力,她和她的普测中心硕果累累,她本人获得“全国语言文字工作先进”的荣誉,还经常担任大学生口语大赛评委。 刘群津津乐道于一个同事的推普逸事。那是宁波师范的林老师,性格十分较真,有一次不小心闯了红灯,交警罚他下车举小黄旗。宁波人“王”“黄”不分,林老师说:“同志,应该念黄,huang。”交警以为他是个病人,吓得拿过小黄旗说:“你可以走了。” 其实刘群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因为长年测试普通话,刘群的耳朵非常敏感。有一年,她在北京接受培训,在京的一位南方朋友打电话约她逛王府井,她不假思索地说:“你乘车的‘乘’怎么后鼻音念成前鼻音?”电话那头很郁闷:“我说你是不是犯职业病呀?” 又有一次,亲戚的孩子开口说话,因为一直探索发音规律,她感觉孩子的舌尖有问题,建议去医院看看。亲戚刚开始不以为然,后来问题更严重了,去医院检查后,病症果然和她说得一模一样。亲戚说:“你可以当儿科医生了。”现在,还真有不少朋友、学生把孩子带过来让她听发音加以诊断的。 退休后的刘群,有了更多空闲时间可以投入到她喜爱的朗诵上。她教小外孙朗读儿歌、《三字经》、绕口令等。还和江北区妇联合作,创立了“一休外婆讲故事”公众号,吸粉无数。“一休外婆”不仅普通话特别标准,而且她的声音里满满都是爱,都是情怀。 如今,宁波人的普通话水平有了极大的提高,因“灵桥牌”普通话而被调侃的年代早已过去。有人跟刘群开玩笑说:“你可真是罪过呀,弄得我们宁波的小孩子连方言也不会讲了。”“其实,我没排斥方言呀。普通话要说,方言也要传承。”这时,刘群笑了,笑得一脸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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