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静波 “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沈潇潇的新书《乡关处处》让我这个散文的阅读、写作者,在浓郁的乡情、诗性的文字里感受到别样的阅读愉悦。 文化内涵是山水风物的灵魂,作为一部特定区域的全域游记,《乡关处处》不仅描摹奉化全境山水风物,更关注其背后的文化积淀。它以山水胜迹、禅林法迹、诗路吟迹、民国史迹、滕头佳迹、黄贤隐迹、乡愁觅迹、红色印迹为脉络,对奉川大地的山水风物、人文内涵进行了精当梳理。在首章“山水胜迹”中,作者出入于奉化西部四明山脉的雪窦名胜,再沿着向东延伸的甬山将视野移到奉化中北部奉化江畔“红帮裁缝”的发源地,然后飞越到东部象山港畔,在山水风物转换中自如穿插着典故、传说、诗文以及作者的见解、感悟。文化的厚重感使得这部作品有别于浮光掠影的走马观花,也有别于其他推介景观类的书籍,让我感受到智性的诗意与壮美的气势。 历史和现实的水乳交融,使《乡关处处》不仅在地域景观上有“迹”可循,还在历史烟尘中有“迹”可寻。如在“民国史迹”中,作者在记述了林林总总的故人故迹后感喟道:“……然而,歌、吟也好,哭、号也罢,枭雄、俊杰也好,豪门、贫家也罢,风花雪月也好,经天纬地也罢,都逃不脱风流云散的终局。我们今天所能依稀望见和想见的,只是定格在时光里的些许模糊的残痕……我们所能窥见的,只是历史渐行渐远的背影。”他写奉化的民国经典建筑中正图书馆“至今已沐八十余年风雨,可它依然以不凡的气度挺立在锦屏山的半腰,不知是否能让当今的‘楼脆脆’‘楼垮垮’无地自容。”从这些文字中,我分明感受到文学作品关注现实、针砭时弊的力量。 作为一部纪实作品,《乡关处处》却充满了文学的想象。如:“琴僧为雪窦重显禅师弹了一首古曲,指端动处,‘太古清音’袅袅而来,自然界的寒气和乐声的和雅清淡恰形成照应,琴声和水声已经融合为一体。演奏者和倾听者都融化于这意境中了……”短短几行字,把一代高僧重显禅师主持雪窦寺时的一个场景写得禅意弥漫。作者在写景物时也会忽然“开小差”,如在写亭下湖时插进一段文字:“有一年我在台湾阿里山麓游览完日月潭,黄昏时坐在湖畔下榻处大涞阁的六楼阳台上瞭望,不禁把这两座海峡两边的湖想象成‘姐妹湖’,两者的湖貌、湖面、岸线、蓄水量何等酷似!”作者的联想巧妙地暗写了羁留异乡的奉化故人们难以遣怀的乡愁。 本书文字精练,意蕴丰富。如“诗路吟迹”中写道:“剡源八曲流到高岙,已临近雪窦山主峰。因为山上有御赐碑亭,千丈飞雪流亭下,故有‘亭下’一名。全祖望诗写得非常贴切:‘高岙更奇绝,可惜归禅关。何不庐其庐,共听飞瀑泉。’”70来字给人以方位、景色、掌故、诗咏等诸多信息,并营造出一方令人遐想的空灵意境。又如“红色印迹”一章以早年抗日救亡歌曲《五月的鲜花》的歌词开笔:“五月的鲜花开遍了原野,鲜花遮掩着志士们的鲜血……”在这里,鲜花和鲜血是对“红色”的形象诠释,同时鲜花又隐喻着火热的理想,书中所记的志士又是奉化之花,鲜花和他们及他们怀揣的理想同为一体。 作者视野开阔,书写大开大阖,但不因“大”而忽略“小”。在“乡愁觅迹”中写历史文化古村青云村:“我找到了这座牌坊的遗迹——硕果仅存的一截高约3米的石柱。它在一片青山绿水间孤独而桀骜地挺立着,如同一位末路英雄,向着来路守望着远去的文明。这截石柱又如一个原点,由此逶迤开去的是青云村孙氏家族崇文家风的悠长脉络。”由一截残存石柱,作者开始了对青云村悠远文风的追溯,借助一个小小的可视景物去抵达历史纵深处,别开生面,古村的书香气息似可感可触。 正如作者在“乡愁觅迹”中感慨的:“我们每一个人,在心底里都有一份对自然原生态的向往,有一种深深的乡村情结,或说原乡情结,也就是乡愁。有故乡的人仍然是幸运的,有乡愁感的人也是幸福的。当我们在城市里感到孤独无援的时候,乡愁使我们感到温暖和充实。”在《乡关处处》中,我感受到了“温暖和充实”的乡愁,也依稀感受到了隐匿在文字背后的作者行吟诗人般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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