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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马灯表演。(柯以 摄) |
大漠 春节期间,朋友圈发上一段“宁波马灯调”的短视频,勾起老弟的往事,“嗨,我小时候还跑过马灯呢!”这么一说已经40多年过去了。 跑马灯是早年春节期间宁波乡村的一个传统民俗,与同样是传统民俗的舞龙、舞狮相比,虽然没有那么上档次有规模,但也不失为欢乐祥和的一种民间艺术,深受老百姓的喜爱。 20世纪六七十年代,那时农村的物质文化生活相对贫乏。临近腊月年底,完成了生产队的掏河、捻河泥、搓草绳等为来年春耕做准备的集体农活后,几个热心好事的村民开始合计着,把村里那些自学成才、会吹拉弹唱的活跃分子组织起来。叫来会劈篾扎灯的能工巧匠,再从村里物色一批眉目清秀、眼头活络的男孩,组成一支跑马灯的队伍。队伍一般有20来个人,清一色男性。领头的手拿三叉戟道具,俗称“道串”(音),是个灵魂人物,他对内统领跑马灯的队伍,对外负责联络演出安排。紧跟着的是乐队,演奏锣、鼓、钹(俗称“干干车”)的在前面开道。其中敲铜锣的人技艺高超,肩上扛了一个木架子,架子上挂了大小不一的五六面铜锣,由一人操纵。紧跟着二胡、笛子手,外加一个唱小调的。乐队演奏的是马灯调,一种流传了数百年的宁波民间乐曲,具有浓郁的乡土气息。歌词为七言四句,中间穿插“哎格楞登哟”过渡,然后重复最后一句。曲调简洁明快,朗朗上口。内容也喜庆祥和,多为祝福愿景。 乐队后面紧随的便是“马”队了,“马”有四匹到八匹不等,视队伍的规模而定。10来岁的男童骑着竹编的、糊上红红绿绿绸布的马匹,孩童的双脚便是骏马的马蹄。每个孩童的脸上涂了浓浓的油彩,一个个浓眉大眼。扮相有取自《三侠五义》中人物的,如挂胡子着道袍的清官包公,配上侍卫张龙、赵虎、王朝、马汉等。也有头戴花翎的京戏人物扮相,手拿彩纸绲边的竹竿作马鞭,扬鞭策马,一路欢快地奔跑着。 马灯队伍中,“大头和尚”是必不可少的角色,这一角色一般由活泼的青年人担当,头上套个大头木偶娃娃的面具,面具憨厚的脸上洋溢着纯朴的笑,让人忍俊不禁。扮演者手拿一把芭蕉扇,扭来扭去,做着各种滑稽动作逗乐。尾随队伍的还有一人挑了担团箩,团箩里放的全是炮仗。这一队人马,红红绿绿,吹吹打打,走村串户,热闹非凡。 跑马灯一般在年底农历廿九、三十开始到正月初五结束,元宵节期间也会把“马”牵出来凑个热闹。跑马灯主要有两个目的,一方面丰富村民文化生活,烘托节日气氛;另一方面筹集集体资金。听父辈说,旧时各个乡村设有消防组织,称“水龙会”,跑马灯筹集来的资金主要用于“水龙会”购置消防设备。马灯所到之处,村民乐呵呵地自觉自愿慷慨捐助。 弟弟说,那年参加跑马灯时,他才8岁,正放寒假,是马灯队里年龄最小的。当时村里挑中了长得五官端正、聪明机灵的他,我妈还有些不舍得,说年纪太小了,怕吃不消。活跃在马灯队筹备组里的舅舅帮衬说:“没事的,让他去吧,锻炼锻炼,走不动了有我呢!”就这样把弟弟带上了。弟弟回忆说,当时在学校的大礼堂排练了几天就出门了。那年月天冷,交通也不方便,去远处的乡村要一大早就出门,一路步行,到了村里,在当地村民联系人或村支书的陪同下,挨家挨户地跑。中午统一在认识的亲戚家里吃个便饭,下午继续,一直到晚上才打道回府。一天跑下来,脚底起了泡,是舅舅背着他回来的。一整天在外跑马灯,手冻得像个馒头,吃饭都拿不了筷子。老弟说,现在想想也是一种历练,虽然很艰苦,且纯粹是尽义务,没有一分钱报酬,但还是蛮开心的,因为是在为集体出力。 有本村人出去跑马灯的,也有别村人来我们这里跑马灯的。这时最开心的要数小孩子了,一听“哐楞清登——哐楞清登——”的铜鼓乐声,就知道跑马灯的来了,一个个奔走相告,跑到村口,尾随在队伍后面看热闹。马灯队挨家挨户地跑,他们一般会先选择在明堂或道地跑一圈,唱一曲。这时主人会拿出一角、二角钱以作酬谢,若拿出五角或一元的,他们就在那家门口放上一只炮仗。也有先放炮仗再付钱的,事先陪同的当地村民会告知马灯队的领头,说这家生活条件不错。负责放炮的便心领神会,人马未到,“嘭——啪——”先声夺人。于是主人家笑哈哈、心甘情愿地摸出一张五角或一元的纸币。 热热闹闹的跑马灯,带来的不仅仅是节日的喜气,还有来年五谷丰登、家和业兴的好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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