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楷人物画《曹国舅与韩湘子》（方向前 供图）

    方向前          

    包楷(1736-1820)，号云汀，鄞县人，清代人物画家。

    南宋大书画家梁楷的出现，预示着中国文人大写意人物画的肇兴。一直以来，中国人物画用笔精工，线条细致婉丽，符合宫廷及大众的审美眼光。而梁楷开创的大写意人物画，笔、墨兼蓄，尤其是畅快酣达之水墨的介入，墨色饱满，以水融墨，以墨破水，大大丰富了中国人物画的表现手法。自梁楷后，明吴伟，清高其佩、黄慎、闵贞等都是其中的佼佼者。而生活在清乾隆、嘉庆年间的宁波画家包楷，在大写意人物画领域也有一定的成就。

    关于包楷的介绍较少，据《墨林今话续编》记载：“包楷，工写意人物，笔力挺健，黄慎后，当首推之。”文字不多，但对包楷的绘画成就评价颇高：在大写意人物画领域，包楷被认为是继黄慎之后的一位重要画家。

    人物画发展到清代达到了相当高度，大写意人物画作为人物画一脉，并非清代人物画之主流。清代人物画，尤其是早中期人物画，大多沿袭了明代宫廷绘画及吴门画风的传统，用笔细挺，人物形象较真实，重意境创造与笔墨蕴藉。作为文人写意人物画，更注重画家的人文修养及书法的造诣，创作时也需要画家的才情。从审美角度看，这类风格在当时并不为大多数人所理解和接受。

    包楷的人物画，明显受黄慎、闵贞等画家的影响。黄慎与闵贞为扬州八怪主将，两人画风相近。包楷小黄慎30多岁，比闵贞小六七岁。崇尚革新之风的黄慎，其人物画是真正意义上的大写意。他将“拖泥带水”的草书笔法、墨法甚至水法直接用于人物造型上，其绘画“初视如草稿，寥寥数笔，形模难辨；乃离丈余视之，则精神骨力出。”

    写意人物画《曹国舅与韩湘子》是包楷绘于1771年的作品，那时他才30多岁。从构图、造型、笔墨乃至题材等来看，此作汲取了黄慎的写意画法。

    包楷人物画的题材以表现历史人物为主，黄慎的人物画多表现市民、渔夫等，他们画中的人物大多衣衫褴褛，状如乞丐，这与传统人物画所表现的帝王将相、高士淑女题材迥然不同。我们目前能见到的包楷作品中的人物有苏武、白乐天、米元章、严子陵等，当然也有一些诸如吉庆图之类的作品。

    包楷作品《曹国舅与韩湘子》塑造了历史上两位著名的“八仙”。曹国舅为北宋开国王之孙，是八仙中地位最尊贵的一位。作品中的曹国舅不是以道士打扮出现，而是穿官服系玉带，手持玉板，为人间婚丧喜庆行道。而韩湘子传说为唐大文豪韩愈侄孙，擅吹洞箫，曾拜吕洞宾为师学道，是八仙中风度翩翩的斯文公子，其生性放荡，不喜读书，只好饮酒。画家尊重历史记述，通过衣着、道具、音容笑貌，把人物刻画得惟妙惟肖、活灵活现。此画题款曰：“曹国舅者，少而美姿容，性安怡，上及皇后重之。一旦求出家雪水，上以金牌赐之。抵黄河，为篙工索渡直急，用金牌抵，纯阳见而惊之，遂拜而得道。韩湘，昌黎从子，少学道，落魄他乡，久而始归，值昌黎生辰宴会，怒之。湘曰：无怒也。请效薄技以献。因为顷刻花，每瓣金书一联，曰：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昌黎不悟。遣之去。”两个小故事，反映了曹与韩的生性和特点，表达了道教“心即天，天即道”的精神思想。

    中国文人画有个特点，画家完成一件作品，往往会题上一首诗，或写上一段话，来丰富画面的内容，同时体现画家诗书画印的综合修养。

    线条在人物画技法中占有很重要的位置。《曹国舅与韩湘子》中人物衣着、面部造型、手指动态包括道具中的玉板、洞箫等，运用了粗细浓淡富有变化的线条，充分展现了传统中国画技法核心“笔墨”中“笔”的作用，突出骨法用笔。另外，画家运用较浅色彩及淡墨铺设人物脸部及衣服颜色，墨色处理富有层次，质感通透淋漓，浓淡过渡自然而有变化。不过包楷人物画在大写意“写”的程度上不及黄慎。如这件作品中，包楷在效法黄慎笔墨技法时，重在运用黄慎的写意笔法，即线条以线勾形，充分展示线条的丰富性与节奏感。而在墨法上，黄慎善于“拖泥带水”，以笔带墨，那种痛快酣达与挥洒中的才情，在包楷身上似乎少了许多。比如设色和用墨，包楷采用的是先勾线、再设色，或先铺墨与色，再勾线。这种方法是传统人物画所表现的手法。

    中国画笔墨的驾驭，依仗于画家的书法功底。包楷书法取法汉魏，线条厚重，结体平中见奇，其行书更多吸收了隶书与魏碑笔法和字法，用笔流畅、自然，整体感强。但是，包楷行书对传统行书的取法不够，对草书几乎没有涉足。我们不妨再看黄慎的书法，就会发现包楷大写意绘画的不足。在扬州八怪中，黄慎是“引书法为画法”突出的一位，他的书法成就了他的大写意绘画。他的小写意画，以行书笔法为之，而大写意画，则以他擅长的行草书为之。黄慎无论行书还是草书都具有自己独特的风格，线条厚重中见灵动，变化丰富，粗细、长短、轻重、快慢、开合、正侧、收放，洋洋洒洒，对线条的控制及结构造型游刃有余。即使撇开绘画，黄慎的书法在中国书法史上也能占得一席之地。但包楷似乎少了黄慎那种才情和驾驭线条的能力，无论线条、字法还是墨法显得颇为“老实”。书法在很大程度上制约了包楷在写意人物画中笔墨技巧的发挥，限制了他绘画的艺术高度。

    包楷中晚年的人物画与早年相比有很大变化。如大量运用淡墨，以淡线勾形，以淡墨渲染，但线条中弯曲、抖动及复笔过多，影响了作品的美感。他所绘的人物眼珠向上，似乎在远望，又好像在思索，有一股超脱俗世的“仙气”。

    包楷作品在艺术市场中属冷门货，价格也不高。但不管怎样，包楷的人物画形神皆备，具有一定的艺术价值，尤其在宁波美术史上，包楷更是一位不可或缺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