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其洋

    鄞州区邱隘镇回龙村，典型的城郊村。城郊村所有的“坏毛病”，回龙村多年前都有过，可谓“清风吹不起半点漪沦”；如今的回龙村，却是“精神抖擞”。变化何来？回龙村人的回答是“要从那座文化礼堂说起”。一座文化礼堂，何以能让一个村庄“大变样”？4月18日，《浙江日报》以《这座礼堂不一般》为题，用一个整版做了报道。细细读来，我也想总结一番：回龙村的文化礼堂何以“不一般”？

    文化礼堂，是为村民建的，村民需要、喜欢什么样的文化服务，文化礼堂就应该提供什么样的文化服务。这个道理再简单不过，但有些村做不到。这并非文化礼堂面积不够大、设施不够全，而是“为建设而建设”，或“为完成任务”而建设，村民喜欢、需要什么样的文化服务，建的人并不关心。大讲堂、大舞台、图书室、篮球场、羽毛球场、说事议事室、健身房、瑜伽馆、游泳池、书画室……回龙村文化礼堂一直在“生长”，现在有15个功能区块，刷新了宁波乃至全省的纪录；而它“生长”的方向，就是满足村民的需求。如果村民有需求，文化礼堂却满足不了，甚至视而不见，就算建得再漂亮，徒有其形而无其实，是不可能吸引村民的。

    文化礼堂具有公益性，但运营和管理不该排斥市场化。2017年初，回龙村选择健身房、游泳池两个功能区块，“试水”市场化运营模式，遭到质疑：商业化的浪潮会冲击文化礼堂建设的初衷。但事实证明，市场是双神奇的手，不仅不会破坏文化礼堂的公益性，还能为文化礼堂高效有序运行辟出一条新路——两年多来，回龙村文化礼堂每天运营8小时，市场化的运营团队将秩序维护得井井有条。市场化的妙处，在于服务准、效率高、质量好。有些文化礼堂变成了“无底洞”，不大把投钱就开不了门，甚至钞票投了不少，却“连个响声都没有”，原因之一就在于管理者故步自封或懒得突破，对市场化运营和管理机制敬而远之。文化礼堂当然不能只算经济账，更要算公益账，但也不能只算公益账，否则，就可能变成“一个盆景”甚或“一潭死水”。

    文化礼堂，无论大门朝哪边开，都应该对所有人开放。回龙村村民1720余人，外地租客近1.5万，是附近147家企业员工的“集散中心”。且不说，这么多外来人口对当地经济发展所起的重要作用，文化礼堂建成了，有人建议“只对本村村民开放”，就是在人为搞对立、搞撕裂——10倍于本地人的外来人口心里不舒服，本地村民恐怕也舒服不了。回龙村党总支书记董海浩的回答是：“禁止公共资源向外来人员开放，不现实也不公平。”此前，回龙村治安形势复杂，村干部每个月要处理五六起纠纷。如今，许多外地租客自称“新村民”，村里基本实现了“矛盾不上交、纠纷不出村”，不能不说与文化礼堂大门敞开，外来人口在这里一样能受到尊重，愿意关心和参与村务治理密切相关。

    对文化礼堂，上级部门要“送文化”，但更要激励农村“种文化”。“送文化”，往往花钱不少，村民还不一定喜欢。原因就在于，有些“送”的文化活动不接地气、不贴肉，村民无法参与、“看了无感”。这不是说“送文化”没必要，也不是说“送”的就不好，而是说，要更加重视“种文化”，让文化礼堂能够成为孕育文化的沃土，让农民成为在文化礼堂“唱大戏”的主角。两年来，回龙村文化礼堂办了10来场晚会，一开始，区里、镇里送来的节目多；后来，村里陆续成立了十几支文艺队伍，晚会成了村民自编自演、自娱自乐的舞台，垃圾分类、污水治理、美丽庭院等内容也被编成了小品、话剧。

    有动人的“乡喜”，才有真正的“乡愁”。乡愁是什么？是你离开了这个地方，还会时不时地想念。“乡愁”并非保持原样不变，也非继续维持落后与封闭，徘徊在现代文明、新式生活的大门之外。有“乡喜”，能把人留住、把人吸引来，才会有真正的“乡愁”。曾经的回龙村，到处是破破烂烂的房、坑坑洼洼的路、结成蛛网的电线。村民抱怨归抱怨，却也“懒得改变”，人人想着“靠出租赚够钱，就去市里买房”。乡村衰败，村民随时准备拔腿走人，是护不好山水、留不住乡愁的。从建文化礼堂开始，回龙村几乎每年做成一两件大事，村庄“相比城镇也不逊色”，说明只要走对路子，人心齐了，乡村是可以变成“新世界”的，是可以留住人、留住乡愁的。

    乡村振兴，关键在人，村民既需要“富口袋”，更需要“富脑袋”，万万少不得文化的力量。“相比20年前，村民的日子是好过了，可村子成了一盘散沙，连点精气神都没了”，董海浩的慨叹，恐怕也是不少村庄“共同的烦恼”。文化是一种无形的东西，却有非同一般的力量，最神奇的是能够提振精神、凝聚人心、成风化人。不少管理者、领导者，总是对文化的力量不屑一顾，以为“有钱就有一切”。殊不知，文化不仅能为经济发展“搭台”，它本身就是“一台大戏”；而人有钱之后，自然而然会有更高的追求与精神向往，光靠“有钱”是满足不了的，必得“有文化”。回龙村花1000多万元建文化礼堂，就是对“两个口袋都要富”的必然追求，是非常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