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静静 儿时的故居,是一个建于清末的木结构小院,它有着两米多高的青砖围墙。 远离小院的东面,可见一排矮平房,朝西第二间为我家的猪圈。每天清晨,我一步三摇地提着一大桶拌着菜叶、馊饭、残羹和糠的猪食去喂猪。听着猪栏内肥猪嗷嗷地叫唤,看着它们哧溜哧溜地抢食,我拍拍手上的余糠,就会忘了一路的劳累与猪粪的腥臭。绕过西墙,我放下桶,小憩片刻。在墙根,弟弟种了株南瓜,喇叭状的花下,果实隐约可见。瓜蔓下的阴凉处,弟弟握着小锄头,屁股一撅一撅地在挖蚯蚓。绕着他脚踝嘎嘎叫唤着的,是一群黄毛小鸭。有时,我也剪剪黄鳝,把鳝段轻轻地塞入乳鸭扁扁的嘴巴。 走出小院的后墙门,往西迈上十余步,就到了菜园。三四分旱地,被父亲拾掇得蔬菜满目、瓜果飘香。瞧,花生、茄子、带豆、番茄、丝瓜、玉米……早饭后,我和弟弟常常提着篮子到那里采撷劳动果实,有黄金瓜、菜瓜、香瓜,足够我们一天解馋。 小院的后明堂有一口可供饮用的石砌水井。当时冰箱还是稀罕物,我们把西瓜、藕粉什么的放入吊桶,在井水里漂浮两个小时,就是午后的“冰镇”美味了。村口来了卖木莲冻的,准会到我家打井水,然后送两碗木莲冻给我们姐弟尝鲜。 傍晚时分,院内铺在粗大的木屋柱间的红石板滚烫滚烫的。弟弟喜欢跟随父亲走出后墙门,穿过名叫小坟的草丘,到俗称为大江沿的河边钓鳊鱼、河虾,或摸螺蛳,或用蜘蛛网捕蜻蜓、金虫。我呢,大多与母亲一起在小院东北面的河边洗衣服。河埠头的洗衣石板已被岁月磨得十分光滑,两棵百年榕树在晚风中婆娑起舞,令人遍体生凉,心旷神怡。 晚饭过后,小院东面四伯伯的桂花树下最热闹。裁缝外公的谜语、隔壁伯伯的聊斋故事、王伯伯的甬剧,我至今还耳熟能详。要不是想包满堂红,我和弟弟是要磨蹭到很晚才肯睡觉的。小院的前明堂被弟弟整出了一个角落,鸡冠花与满堂红开得正旺。等毛豆叶、菜刀柄、花瓣、明矾、白线一切准备就绪,姐弟俩开始互相帮忙用满堂红花泥包指甲。最后,我把手指张得开开的,弟弟把小指头翘得高高的,小心翼翼地去睡觉。那时,我们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明天,指甲不知会染得多红? 这一年夏天,我9岁,弟弟7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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