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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07月09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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憧憬华灯初上的天伦之乐

——读余余短篇小说集《暮色来临》

    鲍静静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夫妻下班回家,孩子放学绕在膝下,一家人围着餐桌享受天伦之乐。若是古时的乡村,更有牛、羊、鸡、鸭、鹅回圈嘈杂的情趣与欢乐。这是列入宁波青年作家创作文库的小说集《暮色来临》描画的70后对人间温情的向往,只是这些温情常常被现实生活层层遮蔽。

    在《里亚的恋爱》中,里亚沉醉于另一座城市电台播音员兼作家林妮的声波里。当在报纸上看到林妮意外过世的消息时,里亚青春的天空出现了巨大的窟窿,拯救里亚陷入人生虚无的是性伴侣露丝。而当恋爱对象王小芹出现时,露丝正好前来告别。这与其说是情节的巧合,不如说暗合了里亚想抛弃累赘的自私的潜意识。这让人联想到《聊斋志异》:书生落魄时,需要狐狸精的钱财和特异功能,还有红袖添香的才情。一旦落难书生中状元,就另攀高枝了。至于狐狸精呢?当然自动消失。

    《嬷嬷的恋爱》里,漂亮嬷嬷一生未婚。第一次恋爱时,她接受不了与她鸿雁传书的英俊军官只有1米65海拔的事实。第二次恋爱时,只因为对方姐姐说了一句:你们家六姐妹,没有兄弟,以后负担父母的责任重。她就与对方散了。后来,嬷嬷一直住在寺院。

    《跛脚姑娘的恋爱》里,跛脚姑娘与聋哑小伙恋爱了。不久,跛脚姑娘初中时就暗恋的L同学因精神问题休学回村,她跟踪他。在半推半就中,L与跛脚姑娘于乡间偏僻处弄假成真。而这一刻,恰恰被深爱着跛脚姑娘的聋哑小伙看到。

    这三个恋爱故事,一个是一心想踩在云端,直到跌倒在地,破罐子破摔;一个是过于追求完美忽略了包容;一个是不懂惜福,亲手埋下一颗随时会爆炸的地雷。小说的这些情节给了读者无尽的忧伤。在其他写夫妻相处的篇什中,笔者更是读出了涔涔冷汗。

    《逃离》里的“我”突然从工厂失踪,甘心被情夫囚禁在逼仄的储物间里,那里有各类纸箱、旧电器、残了腿的椅子。这个地方离“我”家很近,趴在窗口,“我”能看到“我”的女儿沿着石板路去上学,还有“我”的丈夫紧跟在女儿身后。半年不到,丈夫佝偻了背,脸部的颧骨更加高突了。

    不仅是恋爱与婚姻,书中还出现了诸多其他有缺陷的情感需求。

    《今天我要去看奶奶》写的是“我”带着刚刚五个月的儿子去看奶奶。奶奶一把掀开被子说:“快来,你妈妈以前就在我被窝里。”“我”刚才还在忙着跟孩子说这是阿太,瞬间从被窝里闻到一股酸霉味,“我”立刻把孩子抱着缩回了。奶奶肯定是很不高兴的。几分钟之前,她还沉浸在四世同堂的天伦之乐里,还陶醉在祖辈呵护孙辈的荣耀里,现在立马被赤裸裸地嫌弃了。有意无意,我们在伤害亲人的时候往往带着爱的名义。

    人生如同华丽的袍子,里面爬满虱子。作者余余的文字把握了来自生活本身的悖论与无奈、对于人性的桎梏。小说有着现代主义的意味,阅读它像是踏入意识流里。如《野餐》一文,并没有什么矛盾冲突,却在轻松的对话里呈现孤独、疏离与猜忌。

    小说所反映的70后经历过的江南农村生活,是我所熟悉的,当然那些熟悉的事物也呈现出一定的陌生化,这源自作者对生活素材的集中、剪接乃至夸张与变异。《兔子 兔子》里,兔子使人联想到卡夫卡《变形记》里的甲虫。兔子意味着人想脱离社会秩序的枷锁,回归自然、与万物共生同荣的自由精神吗?《尖叫》中,闺蜜红抢走了“我”的男友,男友与红久别重逢,红欣喜地去荷塘采荷花与“我”告别。“我”充满了不安与焦虑,“我”不想被前男友与闺蜜再次无视与抛弃,于是,“我”对红不幸陷入荷塘时的一声尖叫无动于衷。红的去世,换来了“我”与前男友的结合。后来,我们有了两个孩子,一天,一家四口去荷塘划船,“我”的家人开心而平静,而“我”却在荷塘的水面上看到了一张尖叫的女人的脸。在描绘这个希区柯克风格的令人窒息的恐怖场面时,余余的行文冷静克制而又诗意流畅。

    人生有缺陷,人生无完美,小说《暮色来临》用文字带领读者向着苍穹飞翔。这让我再次想到《兔子 兔子》,或许“丈夫”童年型人格里蕴藏着我们向往的田园情结与自然梦想,而承载这些憧憬意象的,何尝不是那只兔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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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