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时中           

    看电影是人们日常生活中的一种文化消遣方式，然而把电影系统起来看，一个模块一个主题一个组合地看，还看出了名堂，看出了美妙，看透了本质，唯有毛尖。《夜短梦长》是毛尖在《收获》杂志上连载的电影文章的集结，这些文章以中外影史中的精彩佳作为对象，通过独特的视角和叙述，展示了电影背后蕴藏的深意和思考。

    《夜短梦长》共分两辑，第一辑六篇文章指向欲望，第二辑四篇文章则分析命运。这中间，诗意叙述成了毛尖的一个标签，让读者在不经意中获得惊喜：“他是男神版德理查三世，不沾血的麦克白，低温的拜伦。”“精心设计的传统谋杀，那些毒药那些陷阱，都跟远古动物恐龙一样，是一种书斋想象，现实永远是，机关算尽，不如灵机一动。”这些诗意盎然的句子隐藏在毛尖的影评之中，无形中成为打动读者内心的一行行密码。

    睿智是毛尖文章的另一种特质。在解读一系列类型电影过程中，作者的思考总是那么入木三分。在《打我打我：现代谋杀艺术》一文中，她说：在这个地平线和百叶窗一样倾斜的灰暗世界里，根本无所谓正义或道德，每个人都有机会堕入深渊，警察和杀人犯只是镜像关系，大家都是“断了气”的虚无狗。在《热牛奶加冰牛奶：关于欲望轻喜剧》一文中，毛尖指出，欲望轻喜剧历史上，没有伦理包袱的电影少之又少，而电影《南方公园》是个例外，因为他们知道，粗俗就是生命力。“影像表现上，无论是在阶级层面还是美学层面，热牛奶和冰牛奶的搭配都不如在形式层面走得彻底。”在《只要你上了火车》一文中，毛尖对电影中绕不过去的道具火车做了深入解读，她说：“不知道是电影找到了火车，还是火车找到了电影，反正，火车和电影的相遇，就像春天发现恋情，彼此在对方身上看到了自己。”由此，作者认定：“所以啊，100多年过去，火车开过来，你还是会缩进座位里，会情不自禁闭上眼睛，因为本质上，火车不是镜头里的交通工具，不是背景道具，火车就是影史中的头号悬疑，银幕上的最大情感载体。”

    温暖则是毛尖文章中所要挖掘的内核。她看金庸的武侠电影，不由得感叹：“金庸的武侠世界在本质上是古典又温暖的，正邪分明秩序总能得到修复，但徐克不那么关心正邪，他的大侠更加追求俗世欢乐，但同时也更容易厌世。金庸的大侠会被女人伤害被欲望惩罚，徐克却让他的大侠因为欲望而得到生活的奖赏，电影中，欲望饱满的男男女女都是徐克的宠儿，欲望越多越美丽，欲望越多武功越好级别越高。让整部电影流露出一种野性浪漫主义的欢畅。”在《有闪电的地方稻子才长得好》中，毛尖指出：“小津、成濑这些导演，都更喜欢刻画闪电后的稻子，而不是闪电。”因此，对于小津电影中的“雨帘”，毛尖认为：“这里出现的雨，对于生活，雨是意外也是必需，是破坏也是抒情，是残酷也是温情。”毛尖总是在那些平常的镜头中，发现深藏其中的温暖。

    在后记中，毛尖说：“电影，似乎也只有电影，让我完整地走过了《恋人絮语》描述的所有阶段，包括沉醉、屈从、相思、执着、焦灼、等待、灾难、挫折、慵倦以及轻生、温和、节制等，面对电影，就像罗兰·巴特说的，我控制不住被它席卷而去。”而捧读《夜短梦长》，我们自会被毛尖文字中蕴含的那些经典电影中的诗意、睿智和温暖所打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