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晓慧 和平年代,大概很少有读者会专门去看一些战争题材的长篇小说,不过徐怀中老先生在90岁高龄创作的这部《牵风记》还是很值得一读的,它是第十届茅盾文学奖的获奖作品,也是一部充满了诗意美学的战争小说。 《牵风记》并不长,约莫19万字。故事发生在距今72年前晋冀鲁豫野战军千里挺进大别山的年代。小说一开始,并没有写行军打仗,而是写了一个女学生的笑容。这既是故事女主人公汪可逾招牌式的笑容,也是一种纯澈天真、干净无邪的笑容——“小汪的笑容,正如含藏于心底的一汪清泉,缓缓涌出,叮叮咚咚四处流淌,永不干枯。”然而,当男主人公齐竞在时过境迁后回忆这位自己曾经爱慕的女孩时,汪可逾早已逝去多年了。 1947年,鲁西南战役打得如火如荼的时候,北平来的女学生汪可逾原本打算投奔延安,可因为她随身携带有一把宋代古琴,错过了渡船。之后又机缘巧合地途经齐竞所在的“夜老虎团”驻地。汪可逾想要参军,遭到拒绝,只好去太行第二中学读书——其实是过了四年跑“扫荡”的岁月。待她再度来到原先遇见过的那支部队时,才得偿所愿,成为晋冀鲁豫军区独立第九团团长齐竞队伍中的一名“军务参谋”。北平来的女学生,娇美灵动、活泼可人,加之会弹古琴,又能写一手漂亮的唐楷,这样的女孩在男人扎堆的部队中肯定成为焦点。一次,和齐竞品评琴曲《高山流水》时,两人互生情愫,视对方为知音。然而不久,汪可逾意外被国民党军抓了俘虏。尽管通过交换战俘,她回到了队伍当中,可齐竞疑她已在敌营受到玷污。汪可逾为此伤心不已,离开齐竞,由骑兵通讯员曹水儿保护,选择了一面躲避“反围剿”进攻,一面单独挺进大别山的任务。 《牵风记》是一部以真实历史为背景的现实主义战争小说,作者的笔法却有着以往战争文学中罕见的诗情画意。文中不少富含浪漫情怀的内容,其实是对人类最美好情感的渲染和烘托。譬如,齐竞有一匹叫“滩枣”的骏马,汪可逾曾为它弹过古琴曲《关山月》。后来,汪可逾牺牲,是“滩枣”不顾路远迢迢,找到了她在溶洞中的尸体,并将她拖进了一棵银杏树的树洞之中。在小说里,这个感人肺腑的情节也许因为太过浪漫而显得有些不可能,然而情感的真切度还是战胜了情节的真实度——读者们会相信万物有灵。 小说的人物塑造也很成功:汪可逾无疑是最具夺目光彩的一个女性形象。她有着坚定的革命意志、恳切的爱情希冀,她纯洁而高贵,连像曹水儿这样在男女关系上持有舒放态度的战士,也由衷生出敬意,始终尽忠职守地护在她左右。然而汪可逾也有她平凡的一面,她不谙世事,见人就是一句“你好”,礼貌得甚至有些“傻”。可这又恰恰彰显了生命原初的稚朴和真诚。男主人公齐竞则是位儒将,身为军官,感情细腻,可惜他明明深爱汪可逾,却自我圈囿般跳不出男权思想下对女性的贞洁要求。相比之下,曹水儿这个人物的“瑕疵”,作者是写在了明面上。曹水儿有着郁郁勃勃的生命热情,对女性的泛滥留情,导致他被军法处置,最终结束了自己的悲剧命运。 《牵风记》写的是特殊年代下的军人们,在战争环境中以短暂一生彰显人类绚烂而丰富的精神世界。其实在该作之前,传统意义上的战争小说往往会花大量笔墨来描述敌我双方的军事较量,突出战斗的血腥残酷。爱情,至多是作为一种点缀,闪烁其间。可在这部作品中,爱和人性,才是真正的主题。当然,在这两者之外,那些平凡而崇高的人最终做出了更富价值的生命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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