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户爱心家庭与李惠利医院肝移植团队的医生们合影。（陈敏 摄)

活体肝移植现场。（李惠利医院供图）

    5月24日，37岁的女儿为母亲捐献右半肝；6月10日，29岁的儿子割肝救母；8月22日，40岁的母亲为女儿捐肝505克。宁波作为一个爱心城市，不断演绎着爱心故事。

    今年年初以来，宁波市医疗中心李惠利医院接连完成3例活体肝移植，3名濒临死亡的患者，因为亲人的爱，得以重获新生。

    “这就是爱心，这就是亲情！”感动之余，李惠利医院肝胆胰疾病诊疗中心首席专家陆才德说，活体肝移植对于挽救终末期肝病患者具有重要意义，但活体肝移植只是补充治疗手段，要想挽救更多的重症肝病患者，主要寄希望于公民逝世后的器官捐献。

    记者 陈敏 通讯员 张林霞 徐晨燕 

    “为了女儿，别说捐肝，我命都可以不要！”

    8月22日，对于19岁的云南女孩小燕子来说意义重大。这天，她的妈妈杨女士把505克肝脏捐献给她，再一次将生命赋予自己的心肝宝贝。

    事情要从6年前说起。13岁时，小燕子出现了皮肤、巩膜变黄，尿液变黄变稠的症状，在当地医院就诊，被诊断为不明原因性肝衰竭。为了小燕子的病，一家人四处奔波寻医问药，还欠下了数十万元债务。

    过去这几年，小燕子进过一次抢救室，做过4次人工肝治疗，身体状况却一年不如一年，最终被确诊为肝豆状核变性，医学上也称之为Wilson病。这是一种铜代谢异常的罕见遗传性疾病，发病率约为1/10万，主要影响肝脏，也能影响大脑、眼睛和肾脏。该病应该早诊断、早治疗，但小燕子被确诊时已处于肝硬化失代偿期，要想活下去，只有接受肝移植。

    然而，临床上用于移植的肝脏主要来源于公民逝世后的捐献，在全国范围内都非常紧张，手术风险高，费用也高，这一切成了横亘在小燕子求生路上的巨石。

    通过生活在宁波的亲友，小燕子父母得知宁波有医院可开展活体肝移植手术。于是，一家人慕名来到宁波市医疗中心李惠利医院。

    李惠利医院肝移植团队负责人陆才德教授在初步了解情况后，对小燕子及其父母做了全面细致的检查，并研究制定了治疗方案。知道女儿有救了，杨女士很是开心，考虑到丈夫是家中主要劳动力，她决定由自己为女儿捐肝。“为了女儿，别说捐肝，我命都可以不要！”

    李惠利医院伦理委员会及省相关管理机构很快通过了杨女士为女儿捐献右半肝进行活体肝移植的手术方案。对此，小燕子很是纠结：“这些年，爸爸妈妈太辛苦了，我什么也不能为他们做，现在还要妈妈为我捐肝！”为此，她偷偷哭了好几次。然而，小燕子的病已经进入终末期，如不接受肝移植，可能只有半年的生存期了。

    8月22日，手术如期进行。供肝获取与修整手术耗时5小时，病肝切除和新肝植入手术耗时8.5小时。术后11天，杨女士恢复良好，可以出院了。为了方便她继续陪伴、照顾女儿，医院破例将小燕子隔壁病床提供给她。目前小燕子已基本康复。

    同小燕子母女一样令人感动的还有一对母子和一对母女。63岁的王阿姨被确诊为“自身免疫性肝硬化伴急性肝衰竭”，并很快陷入深度昏迷，命在旦夕，5月24日，37岁的女儿为她捐肝506克，手术顺利，母女俩恢复得很好。6月10日，来自四川的一对母子施行了活体肝移植手术，29岁的儿子为患急性肝衰竭的母亲捐肝477克，目前母子也已恢复健康。

    全国只有20余家医院能施行活体肝移植

    肝移植是终末期肝病和符合移植标准的恶性肝脏肿瘤的有效治疗手段，活体肝移植一直被视为“器官移植皇冠上的明珠”。目前，全国只有20余家医院拥有施行活体肝移植的技术。今年以来，李惠利医院已接连完成3例活体肝移植，而且3例手术都很成功。

    20世纪60年代初，国际上开始发展肝移植技术。相对于死亡后器官捐献，活体肝移植技术发展较晚。

    由于亲体来源的活体肝移植具有手术时机可控、质量高、缺血时间短、组织相容性好、排斥发生率低等诸多优点，受到了医学界和社会各界的认可和欢迎。但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活体肝移植要求从一个健康的成人身上割取相当体积的部分肝脏，植入另一个肝脏完全被切除的患者身上，捐献者和接收者都有潜在的手术风险，在活体肝移植发展历史上，全世界范围内都曾发生捐献者死亡的悲剧。因此，活体肝移植手术的技术要求非常高，在确保接受者手术成功的同时，要绝对保证捐献者的安全，不发生重大并发症，不对其长远的心身健康产生影响，这也是目前国内仅有少数医院能够开展活体肝移植的重要原因。

    据统计，2018年国内20家医院开展活体肝移植800例，其中儿童758例，成人42例。总数超过5例医院的只有11家。

    “为了这几台活体肝移植手术，我们准备了10多年。”陆才德教授介绍，2003年，李惠利医院就开展了肝移植手术，但因为通过器官捐献获得的肝源远远满足不了肝病患者的需求，近年来医院一直专注于培养人才、添置设备，为开展活体肝移植手术做准备。医院建立了“陈肇隆院士工作站”，陈肇隆院士是国际上活体肝移植的领军人物，曾两次来宁波讲课；数次派遣团队骨干至陈肇隆院士所在的世界五大活体肝移植中心之一的高雄长庚医院及国内目前年活体肝移植数量最多的上海仁济医院学习观摩；在团队内部进行了明确分工，活体取肝、修肝、病肝切除和新肝植入等手术流程都有专人负责，麻醉科和手术室进行了相应的分工，影像科、特检科（术中超声）、ICU等均明确了各自的职责，并在正式开展活体肝移植手术前进行了多次演练和术前协调。与此同时，医院还特别配置了活体肝移植必需的设备如CUSA（外科超声吸引装置）和显微器械等，为活体肝移植手术的实施提供硬件保障。

    挽救重症肝病患者主要寄望于遗体器官捐献

    活体肝移植术的成功，对于广大肝病患者而言是一大福音，但是对于医生来说，施行活体肝移植术很多时候是无奈之举。陆才德说，由于对捐献者的手术创伤和潜在的手术风险，活体肝移植只能作为终末期肝病和肝恶性肿瘤的一种补充治疗手段，而开展这一手术的背后原因，是公民逝世后器官捐献率低造成的供肝来源极度短缺。

    我国是肝病大国，宁波及其周边更是属于沿海肝病高发地区，不少重症患者需要接受肝移植治疗，近年来，外地来甬要求进行肝移植的患者数量也不断上升。另一方面，公民逝世后捐献的器官远远不能满足肝病患者的需求。

    其实，肝源短缺并非宁波特有，全国、全世界都存在这一现象。采访中，多名器官捐献协调员对记者感慨：短缺的不仅仅是肝源，肾、角膜等同样供不应求。虽然与前几年相比，加入器官捐献队伍的爱心人士越来越多，但是，现实中器官捐献仍然面临着不小的阻力。

    传统观念的束缚，是器官捐献的主要阻力。“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和“入土为安”的传统观念，使遗体捐赠工作在中国面临着重重困难。据统计，2018年，我国公民逝世后器官捐献每百万人口年捐献率达到6.8，相比2010年的0.03、2017年的3.72，已经高了不少。很多死者生前有将遗体或者器官捐献的意愿表达，但死者家属未必能按照其生前的意愿表达予以捐献。

    此外，信息不对称，宣传渠道有待扩大。有医院院长告诉记者，尽管这几年各级红会、医院、媒体都在大力宣传人体器官捐献，但仍有部分有意愿捐献器官的爱心人士不清楚到哪里捐献、怎么捐献。

    陆才德教授在接受采访时说，活体肝移植具有等待时间可控、质量保证、热和冷缺血时间短、排异轻等优点，只要符合条件的亲人愿意且能配对成功，可以立即进行手术。他认为，活体肝移植的开展将在一定程度上缓解目前供肝极度短缺的局面，挽救大量终末期肝病患者。

    评 说

    愿有更多人捐献“生命礼物”

    宁波市医疗中心李惠利医院今年成功施行了3例活体肝移植术，挽救了3名濒临死亡的患者，这标志着宁波的肝移植技术实现了质的飞跃。从此，宁波的重症肝病患者，尤其是一些终末期肝病患者，多了一分生的希望。

    宁波活体肝移植手术正在日渐成熟。但正像陆才德教授说的，挽救大量终末期肝病患者，活体肝移植只是补充治疗手段，要想挽救更多的重症肝病患者，主要还是寄希望于公民逝世后的器官捐献。

    人间有大爱，器官捐献是当之无愧的大爱。器官捐献是一件很神圣的事情，它意味着当一个人的生命终结之后，这个人所捐献出来的器官可以让另一个或多个生命继续存活。

    毋庸讳言，时下器官捐献率还很低，而阻碍器官捐献的“拦路虎”，除了根深蒂固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的传统观念外，还有道德伦理纠葛带来的社会压力。如何破解器官捐献率低的窘境，鼓励和倡导更多公民加入捐献“生命礼物”的行列，为宁波活体肝移植手术的开展提供更多肝源？我想，当前必须强化宣传教育，使人们深刻认识到生命的意义不只是存在，而应该注重生命的延续，实现生命的最大价值。

    可喜的是，现在社会上绝大多数人对器官捐献者心怀感激和感动，每年清明节，有很多市民自发去镇海九龙湖畔的宁波市遗体捐献纪念陵园祭奠和缅怀。

    诗人臧克家有一句诗：“有的人死了, 他还活着”。无论是从躯体本身还是从精神层面来说，这句诗用在器官捐献者身上，都是很贴切的。（李国民） 

    新闻1+1

    活体肝移植四问四答

    捐肝要符合什么样的条件？

    我国《人体器官移植条例》明确规定，活体器官捐献的公民应当年满18周岁且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与接受人仅限于以下关系：（一）配偶：仅限于结婚3年以上或者婚后已育有子女的；（二）直系血亲或者三代以内旁系血亲；（三）因帮扶等形成亲情关系：仅限于养父母和养子女之间的关系、继父母与继子女之间的关系。据了解，相比肾移植、骨髓移植，肝移植对肝脏的要求小很多，只需要血型相同就可以了，有的亲属间血型不匹配也可以，只要符合输血原则就可以。

    捐肝会不会损害供肝者健康？

    做活体肝移植，很多人担心会损害供肝者健康。对此，陆才德教授解释，部分肝脏捐献者要承受一定的手术创伤，但从长远来看，捐肝对人体影响不大，手术会给供者保留足够的肝脏，且人体的肝脏再生能力很强，半年以后，肝脏能重新长出来，恢复到原来的九成左右。

    从李惠利医院今年做过的3例活体肝移植手术看，术后第8天，供者的肝脏已经增生了20%左右。

    接受活体肝移植的患者能活多久？

    接受活体肝移植的患者只要安全度过手术期和术后恢复期（相当于术后3个月），其远期的存活率要高于接受遗体器官捐献的肝移植患者。当然，就每个个体来说，也是因人因病而异，全球范围内接受活体肝移植的患者，最长已经存活20余年。

    活体肝移植费用是多少？

    陆才德教授介绍，目前已经完成的3例活体肝移植手术，费用平均约15万元，只相当于北上广等一线城市同等手术费用的一半甚至是三分之一。作为浙江省首批肝移植医保支付的4家试点医院之一，在李惠利医院做活体肝移植的患者，只要符合手术条件并通过各种审批和相关伦理审查，可以用医保支付。不过目前医保支付只限于受肝者，供者的医疗费用不能用医保支付。

    （记者 陈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