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B3版:艺林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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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2月10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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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宵别梦寒

——重看《城南旧事》怀念吴贻弓先生

▲吴贻弓先生。

▶“爸爸的花儿落了,我也不再是小孩子”——《城南旧事》海报。

    枕 流            

    著名电影导演吴贻弓走了。他曾拍摄过很多精彩的电影:《巴山夜雨》《阙里人家》……但大多数观众记住的还是那部根据女作家林海音自传小说改编的同名电影——《城南旧事》。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觉得这部电影就是“诗意”和“童真”完美结合的代表。《城南旧事》是诗化的电影,在中国电影史上,如果非要找出一部在诗化美学上能与之颉颃甚或超过它的作品,也许只有谢铁骊导演、孙道临主演的《早春二月》了。然而它们诞生的时代毕竟不同,后者在尾声部分还是隐约带有些革命色彩的,而前者,展现的是一个孩童天真无邪的视角下,老北京城南那些普通之人最琐屑的生活和最琐屑的悲欢。

    吴贻弓先生去世后,重看《城南旧事》,影片的一帧帧画面,仿佛水彩,有种流动的意蕴。片中的四桩事件,看上去各自独立、互不搭界,却凭着李叔同作词、吕其明作曲的一首《送别》,串联起来:“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诗情画意中,不见丝毫具象的情节阐释。导演的镜头语言相当朴素,朴素到“没有技巧”“平淡无奇”,可在我看来,这恰恰是一种最为高级的“大巧若拙”。

    故事开始时是在冬天。那个笑起来眉眼弯弯、嘴角甜甜的“林英子”,穿着厚厚的棉袍,正在凝视一只用力咀嚼稻草的骆驼。不远处,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子倚门而立,一边用手绞着自己的发辫,一边用目光寻寻觅觅。她是人们口中的“疯子”,而疯子是没人搭理的。唯有心地和眼神同样纯澈的英子会凑上前去,倾听她的心声。女人名叫秀贞,向英子诉说自己丢失的女儿小桂子,小桂子的后脖颈上有个青脐样的胎记。英子细细聆听,还郑重记住了秀贞的嘱托:“要是你看见我们家小桂子,叫她回家,我不打她,也不骂她。”

    剧情绵延而进,诗意缱绻流淌。一起荡秋千的孩子,叽叽喳喳叫嚷的小鸡,连英子带着小桂子去找秀贞的那个凄惨之夜,也被导演拍出了风催黄叶、雨打芭蕉的凄美。可这一切不曾稀释掉底层生活的残酷味道。当因受寒而生病的英子在床上缓缓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并不知道自己努力成全其团聚的那对母女,已经死于车轮之下了。蝼蚁小民的殒命事件总是会随意漏进宏大历史的罅隙之中。不是大人们残忍,而是因为司空见惯。所以城南旧事,明明还历历在目,英子的父亲却对女儿说:“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慢慢会忘记的。”

    英子一家搬到新莲子胡同后,英子开始进学堂读书了。这孩子胆大,无意中在某处无人问津的断壁残垣内发现了个藏赃的小偷。那个眉宇间透着勃勃英气的年轻人看上去一点也不像“坏人”。他让英子好好学习,也劝英子“回去吧,以后别再来了”。当时的英子也许已经在懵里懵懂中意识到另一场别离的到来。她听话地慢慢走出蒿草地,并依依不舍地回头张望。在那个越推越远的长镜头中,张丰毅饰演的小偷,眼神中弥漫着浓稠的忧愁和焦虑。为了供弟弟上学,为了一家人能吃上“拌着野菜的窝窝头”,他知道自己仍会选择铤而走险……鸦声划破寂寥,小偷被抓住了。英子的眼中顿时蓄满泪水。

    英子喜欢爸爸妈妈,也喜欢宋妈。宋妈是她家的老妈子,但英子把她当亲人看。英子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宋妈要把自己的孩子留在农村,而来照顾别人家的小孩?宋妈的丈夫倒是总会来北京问妻子要钱,可从未见他把宋妈心心念念的“小栓子”带来。原来,那孩子早就被宋妈的丈夫送人了。英子眨巴着一双好奇又充满了怜悯的大眼睛,她虽不明白一个人缘何要将亲生小孩送人,但她看得到伤心,也看得到无助。

    草木无情,又是凋零。秋天到来的时候,英子告别宋妈夫妇,在刚刚离世的父亲坟前致了哀悼之情,便和母亲、弟弟,坐上车,顺着一条林木掩映的道路,杳然而去……人生,就是一场接一场的别离。

    吴贻弓的导演风格清雅中带着隽永,静谧下泛有波澜,善于用小人物的遭际反映大时代的特点。他有点像日本的小津安二郎,也接近台湾的侯孝贤。可说到底,他就是吴贻弓,一个“我与我,周旋久,宁做我”的、有着自身鲜明艺术风格的优秀导演,一个永远会在自己的作品中寄寓浪漫主义色彩和真挚价值追求的艺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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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