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启钱            

    笔者母亲一辈子没有读过书，在深山老林里辛苦劳作，但她用一个“债”字，完全解释清楚了她人生中的各种际遇：不顺不幸时，她认为自己欠了别人的债，吃苦受难也不抱怨；平安幸福时，她认为是别人给她还了债，也乐得享受。

    人生世象，可以从“债”的角度来解读。债是一个形声字，从“人”“责”声，意思是人担负的责任。作为人，在一生中，我们担负了许多称之为“债”的责任。

    我们首先对自然“有债”。天地之大德曰生，作为自然之子，我们的物质需求和生存需要，从阳光、空气、水，到衣食住行，没有一样不是自然给予的。虽然我们“日用而不知”，但其债的本质没有因我们的不知或无知而改变。自然不会向我们无限供给，我们更不可能向自然无度索用。

    我们更对他人“有债”。十月怀胎，呱呱坠地、牙牙学语，到上学就业、成家立业、生儿育女，再到耄耋之年、垂垂老矣，没有人能离开父母的生养、家庭的庇护、亲人的关爱、他人的帮助和社会的包容。这一切，都不是理所当然的，而是我们对父母和家庭、对亲人和朋友、对他人和社会所背负的债务。

    人生无“债”不相逢，没有哪个人对他人的付出是应该的。作为子女，父母生养抚育我们，付出了无比的辛苦，吃足了各种苦头，所以我们欠父母许多；作为父母，子女陪伴我们，孝敬我们，给我们带来快乐幸福，我们也对子女负有债务；作为兄弟姐妹，在人生旅程中，互帮互助，携手成长，互为债权债务人；作为夫妻，更是一种修来的福，或是求来的缘，互欠太多情，互背太多债。

    作为同类，陌生人看似与我们毫不相关，实际上也与我们构成了债权债务关系，因为人类是一个命运共同体，任何人的不幸都与我们休戚相关。鲁迅在《这也是生活》里写道：“无穷的远方，无数的人们，都和我有关。”海明威在《丧钟为谁而鸣》中也引用了英国诗人约翰·多恩的诗：“没有谁是一座孤岛，自成一体。每个人都是广袤大陆的一部分。如果有一块泥土被海水冲走，欧洲就会减少一点，这适用于一座山，一座园，也适用于你的朋友和你自己。任何人的死亡都使我有所缺损，因为我与人类难分难解。”

    在人生的债券债务关系中，有有形之债，有无形之债，有物质之债，有情义之债，有法律之债，更多的是道德道义之债。我们身负债务，可以说“负债累累”。但欠债还债，天经地义，这也是评价好人生的重要指标。

    滴水之恩，涌泉之报。我们要用敬畏之心还自然之债，敬畏天地之大气，敬畏宇宙之永恒，敬畏自然之无私；用感恩之情还人情之债，感恩父母，感恩子女，感恩兄弟姐妹，也感恩同学同事、上司下级，感恩素昧平生的芸芸众生。无感恩之心，债会越背越重，有感恩之行，债务则会转化为我们对未来的更好投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