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B3版:笔谭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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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2月17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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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溪,从时光深处走来

    蒋静波

    方志

    班溪是一条溪,班溪也是一个村。

    班溪四周,青山如黛,溪水清幽。时雨时歇之际,班溪四周云遮雾笼,平添一份幽深神秘的韵味。

    发源于岩头龙祠冈的岩溪和发源于石门大雷山的左溪,分别自南和东奔涌而来,在岩头交汇后流经许江岸、康岭,与剡溪汇合。许江岸至康岭那段,称之班溪——既是溪名也是村名。

    “七曲班溪好隐居,昔人卜筑有茅庐。至今兰若诸天外,犹见琳琅烟梵书。”元末江南著名诗人陈基诗中的“昔人”,指的是晚唐名士谢遗尘。谢的“卜居”处于班溪之源的石门大雷山中。据史书记载,一日,谢遗尘去松江造访唐朝隐逸诗人陆龟蒙,向从未到过四明山的陆尽述四明各处胜迹、风物,称“凡此佳处,各为我赋诗”。于是,就有了陆的《四明山九题诗》。与陆龟蒙齐名、同样从未到过四明的皮日休又以《和陆鲁望四明九题诗》相唱和。没想到,他们的唱和诗,使四明山名声大起,引得一代代诗人纷至沓来,边赏景,边吟咏,留下大量诗词,成为形成“浙东唐诗之路”的一个起源。七八百年后,认真的黄宗羲为考证“皮陆”“九题诗”中的诸胜又遍访四明诸峰,作了《九题考》。

    到了宋代,隐于剡源五曲三石的宋太学博士陈著,在《本堂集》中说,有名士董声仲隐于此,其祖先植桧树,甚古。声仲筑延清堂表之,余荫满堂。在《本堂集》中,陈为董写了《又寿董声仲》《答董声仲》《答董声仲馈生日》等多篇诗作。以陈著的才气,他所推崇的董声仲想必不是一般人物。应为班溪人的董声仲,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有怎样的才华?班溪脉脉,流水无言。

    “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苏轼以竹子寄寓自己高雅的气节与情操。对于山里人来说,竹林不是风景,而是自身发展的资源。据《剡源乡志》载,清代时,跸驻、三石一带房前屋后已零星栽种雷竹。1989年后,雷竹种植发展迅速,班溪、岩头、溪口等地实施规模栽培。早在10多年前,班溪一带的雷竹面积已有一万多亩,成为著名的雷竹村。

    雷竹在惊蛰期间出笋,农谚云“一雷满山笋,一夜长七寸”。竹农用砻糠覆盖保温保湿等方法,改变雷笋的传统培植方法,将出笋期提早到小雪。雷笋即使有每公斤四五十元甚至更高的身价,也是皇帝的女儿不愁嫁。雷笋洁白脆嫩,清甜爽口,谁能抵御得了美味的诱惑呢?

    出笋期间,一车车满载雷笋的汽车从班溪出发,驶往宁波、上海等地。到了春季,雷笋大量上市,除了出售,家家户户开始自制油焖笋、咸笋、羊尾笋。从早到晚,村庄的角角落落弥漫着一阵阵清新的笋香。一些城里人,买了竹农的笋,再请竹农代为烧制。毕竟,山里人烧出来的笋,最正宗,最入味。

    原谅我的无知。之前,我并不知道,近代班溪出了一位杰出人才——新中国一至五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代表、中国甲壳动物研究奠基人、浙江省博物馆第一任馆长董聿茂先生。

    穿过飘飞的细雨,我跨入环村路52号——一幢两间一弄的百年楼房。在1897年三月的春光里,这里响起了啼哭声,一个叫董聿茂的男婴诞生了。董聿茂在七曲小学堂受启蒙教育后,进入奉化县最早的新式学校——当地乡间的剡沅学堂,后又就读于浙江省立第四中学(今宁波中学),1919年去东瀛求学。

    1930年,获京都帝国大学动物学系博士学位的董聿茂回国。此后,他将自己毕生的精力奉献给了祖国的科学和文化教育事业。他历任西湖博物馆馆长、浙江博物馆馆长、浙江大学生物系教授兼系主任、杭州大学生物系主任、浙江水产学院副院长、中国动物学会理事、中国水产学会理事等职。他扶植培养了许多专门人才,发现了不少甲壳动物的新品种,为甲壳动物的研究作出了重大贡献。

    “七七”事变后,时任西湖博物馆馆长的董聿茂为了保障藏品安全,历尽艰辛,用自己多年的积蓄将藏品、财物运往后方。他靠垦荒种地的微薄收入租房,保管财物,同时不辞辛劳,四处采集、制作动物标本,收集藏品。后来,又无偿上交了用生命捍卫的所有历史文物、自然标本和图书仪器。听着董先生的故事,不由得为他的文人气节和担当精神肃然起敬。

    董先生的邻居、77岁的退休教师董兰恩告诉我,60年前,中学刚毕业的她满怀对大城市的向往,写信给她的堂爷爷:是否有路子帮她在杭州安排工作?堂爷爷回信,农村也大有作为。这位堂爷爷不是别人,正是董聿茂。

    环视董先生旧居,青苔铺满的鹅卵石天井,残留着装饰画的墙头,完好无损的木质门窗,仿佛百年的时光尚未远离。

    在当下,许多地方千方百计寻找题材对外宣传时,这样一个有着深厚文化底蕴的古村,却保持着固有的低调和朴实,该是多么纯粹。

    董兰恩的儿子、现任班溪村村支书董良军喃喃地说,若有可能,他想在董先生的旧居建一座全国甲壳动物标本基地,在普及甲壳动物知识的同时,让全国的中小学生来共同缅怀这位杰出动物学家。

    沿着去年刚建成的宽阔的环村路,村道边和角落处,玫瑰丛丛,鲜艳夺目。环村一圈,回到村南的溪畔。董良军指着旁边的一处地块,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不久以后,这里将出现一座5000平方米的建筑——溪口铁路站,连接沿海、杭甬、沪昆等铁路。它将糅合唯美的民国风情和桃文化元素,成为奉化和宁波的一个美丽的现代化窗口。班溪人以极大的热情拥抱未来。如今,百来户人家已全部搬迁,工程提早进入准备阶段。

    我顺着溪流的方向,仿佛看到了一辆辆高铁从班溪飞驰而过,成千上万的游客走进班溪,欣赏班溪。班溪,这艘停泊千年的船舶,将从这里扬帆启航。

    此时此刻,心里的某种郁结在不知不觉中融化。班溪像剡源九曲的诸多地方一般,虽然,岁月湮灭了许多人文印痕,但它早已化作这一带土地上独有的养分,滋养着一代又一代的人们,朝着诗意、梦想前行。

    无论过往,还是当下,班溪时时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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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