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体霓 庆山、韦力合著此书。前一部分为“访问记”,由庆山执笔,访问对象是韦力。文字真是圆熟得很,文气柔顺引人欲罢不能。后两个部分是韦力所写的“古书收藏”与“古书谈”。题虽无奇,文中情趣自佳,顿感故纸堆里风月无边。 对于韦力的访问,当时已有不少,虽口吻及方式不同,但大同小异。而韦力亦像做命题作文一般,将他们想听的话复述一遍又一遍,这种套路式的回答,不要说被访者觉得无新意,读者亦感味淡。这种时候,庆山找到韦力说:“别人问过的我不想重复再问,我们可以另外谈些别的吗?”她的提问角度跟以往的来访者很不一样,竟使受访的韦力耳目一新,倾吐的欲望大增。庆山的来访持续了一个多月,真是破了韦力受访的常规,要知道他一般接受采访不超过三个小时。而庆山的采访录音量很大,整理出来有几十万字,取舍、删改,最终保留了不到十分之一。从几十万字删到几万字,修订了七遍,韦力被她的认真态度大为感动。我读时尤觉笔力不弱。 选一节来看看。两人第一次见面,去韦力藏书地。庆山写道:“书屋不见刻意,书橱和书箱陈旧,摆设简单,没有多余装饰。只以藏书为重,其他都被忽略。取名‘芷兰斋’,他说是取谐音,因有朋友看见这满屋古书,说一堆烂纸有何乐趣。但沉浸其中的主人,也未尝见得乐意对他人的轻率敞开自己的世界。这原本是他幽秘的窑穴,藏满自如的珍宝。”芷兰斋里有些啥书呢?引一小段资料介绍:“古籍逾百架,唐、五代、宋、辽、金之所藏者皆可称道,另有明刊本千余部,批校本、抄校稿、活字本各数架……皆按经、史、子、集排序,再结合年代、版本分类收藏。” 第二次采访,他们在上海碰面。在福州路上的小饭店吃午餐,点的是豆腐羹、空心菜、杭椒牛肉。庆山说,韦力日常生活中很少吃肉或海鲜,但“自己不吃,不能让别人也不吃”。从中可以看出韦力对于日常生活的忽视、忽略。心力多倾于藏书了。 不过,韦力在“古书收藏”里说道:“古人把收藏叫‘选学’,是专门的一门学问。如果你不能将收藏升华,只停留在聚物的层面,就没有太大的意义,只是一个仓库保管员而已。”因此,他对古书的知识逐一加以讲解。他认为,若选10种有价值的书放在《古书之美》里,不可太专业,面向大众为宜。 福州路是韦力在上海最熟悉的区域,跑了十几年,以前次数多,一年来很多趟,现在则变成一年两三次,因“货源比从前少了,好书更稀少”。这倒令我想起40年前,去福州路感知书店,见店堂中间放一书桌,下有柜,旁一店员,50余岁,长脸,穿蓝布中装。我问《薛文清公读书录》有没有,他朝我打量后,弯下身拉开柜门,拿出两本。第一册上贴标签,标为两册1角5分;《闲中今古录摘抄 县笥琐探摘抄》,价为6分。相隔一年,由豫探亲返沪,再去古书店买《东谷赘言》《拟连珠编·演连珠编》,每本价4分。这类“丛书集成”,由商务印书馆发行,距今已80余年。 还是用韦力的话来结束本文:“我们今天所谈的悠久历史、灿烂文化怎样体现?靠的就是这些古书。我总想告诉别人,美之所以为美,到底是怎么回事。” 再次打开《古书之美》,确是眼前不可错过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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