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启钱            

    一位在市场监管部门工作的朋友告诉笔者，疫情期间有零售药店进了一批口罩，刚开始销售就被投诉哄抬物价。执法人员检查发现，原先卖3.5元一只的口罩卖到4元，原因是口罩的生产成本增加了，药店进价也随之提高，药店赚取的差价在合理范围之内，且比平时还少赚了一点。但投诉者认为，疫情防控特殊时期，药店赚差价就是不合理。那位朋友说，这样的投诉不止一起。

    类似现象在生活中比较常见，有人下馆子吃一桌海鲜大餐，眼都不眨，但去菜场买一斤青菜，却会为一两毛钱与小贩讨价还价，有时甚至发生争执。这种情况反映了一种社会心理——人们认为，中间商赚差价不合理。这背后的伦理，是传统重农抑商社会遗留下来的“轻商文化”，其实质是不愿为专业付费，总想揩点油，占别人一点小便宜。于是，“不让中间商赚差价”成了营销口号，一些消费者也在与中间商讨价还价的过程中，不惜以向监管部门投诉作威胁，尽可能获取更多的让利，最终引发消费纠纷。

    中间商是成熟市场经济体系价值链上不可缺少的一环。人类文明的一大飞跃，就是出现了中间商，使人类的生产生活从以物易物的直接交易，走向了以货币为交换媒介的间接交易。因此，中间商的存在，既是社会分工的产物，也是经济社会健康发展和民众高品质生活的保障。从房产中介到婚介公司，从金融机构、证券交易机构到律师事务所，从汽车4S店到菜摊小贩，甚至“医托”，中间商在经济生活中无处不在。它们在供需双方间架起联系的桥梁，提供交换的通道，使市场对资源的配置实现高效率。没有中间商，经济生活只能停留在自然经济、小农经济状态。

    中间商的价值，来自服务的专业，而不是来自供需双方的施舍。中间商赚取的差价，本质是用专业优势提供专业服务的回报。这种专业优势，体现在熟悉产品，了解客户，掌握充分的信息，具备一定的资金实力或稳定廉价的融资渠道，有专业的服务人员、服务方式和服务经验，有的还创造了独特的商业模式，有专门的救济与纠纷解决机构，等等。

    这些专业优势，不要说个体消费者难以拥有，就是生产厂商也不能完全具备。这也让消费者为专业付费成为理所当然。因为没有中间商的专业服务，最关键的质量问题就不可能解决。如果真的是供需直接交易，表面看似乎手续简便，成本低廉，但买卖双方都可能是外行人，在问题出现之前，你根本就不知道你遇到的会不会是个大骗子，各种坑蒙拐骗会让人防不胜防，争议纠纷会纷至沓来，结果是交易成功率更低，基本的需求无法得到满足，而交易成本倒有可能高得让人无法承受。

    这方面，买卖过二手房的人应该最有体会。无论是卖方还是买方，就是自己找好了客户，谈好了价钱，整个交易过程一般会请房产中介机构的专业人员提供服务，付一笔服务费，划得来。而市场上鲜有正规的专业的医疗中介服务机构，患者要么自己病急乱投医，要么误入“医托”圈套，结果花了不少冤枉钱，病还不一定能得到及时有效的诊治。

    所以，如果中间商都做“活雷锋”，表面上看让消费者获得了实惠，实际上是一个大坑。比如，如果不让药店在口罩的经销上赚点差价，必然造成市场上供应短缺，哪怕厂家开足马力生产，结果受损的还是消费者。

    笔者那位在市场监管部门工作的朋友，在处理上述关于口罩售价的投诉案件时，明确告诉投诉者：药店赚这点差价合法合理，中间商应该赚差价。对头！允许专业的中间商赚合理的差价，这是我们应该具备的市场经济思维和法治思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