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患者正在康宁医院接受情绪测验。（陈敏 李湘兰 摄）

康宁医院的医生正接诊一名小患者。 （陈敏 李湘兰 摄）

制图 张悦

    自新冠肺炎疫情暴发以来，宁波市康宁医院的心理咨询热线更热了。

    心理医生刘之旺近日在热线上接受了一位女士的咨询。这位女士自述几天前到小区一家水果店买水果，买好了水果才发现，和她有过近距离接触的店主居然没戴口罩！当时她心里就“咯噔”了一下。到了晚上，她就出现了鼻塞、咳嗽等症状，但体温正常，家人也无任何异状。但这位女士就是控制不住地担心自己已经感染了新冠病毒，整天提心吊胆，吃不好也睡不好，感觉快要崩溃了。在家人的劝说下，这位女士拨通了康宁医院的心理咨询热线。

    接受记者采访时，刘之旺医生表示，心理咨询热线变热，是一种社会进步的表现，说明人们的心理健康意识正在提高。

    其实，浙江省一向比较重视城乡居民的心理健康。2019年11月29日，《浙江省精神卫生条例》宣传贯彻启动会在杭州举行，令人耳目一新的是，该《条例》在国内率先将心理健康体检纳入体检常规项目并已于2019年12月1日起施行。

    心理体检，是根据心理学理论，在心理专业人员的指导下，按照一定的操作程序，借助量表、仪器和访谈，对受检者的情绪、记忆、智力、个性等心理特点做出科学推论和数量化分析，并给予相关心理健康教育和指导。

    心理体检是否必要？宁波各大医院的体检中心是否已具备提供心理体检的条件？记者就此进行了采访。

    记者 陈敏 通讯员 李湘兰 

    招考进来的员工 竟患有精神疾病

    “招聘员工，应该将心理体检纳入常规体检项目。”提及心理体检这一话题，张先生很是感慨地回忆起已经困扰自己多年的一桩烦心事。

    张先生是宁波某局人事部门的负责人。几年前，单位招聘工作人员，通过层层考核，几名优胜者被录用，其中就有一位姓李的女士。在众多应聘者中，这位李女士的考试成绩遥遥领先，单位领导对她期望值颇高。可是，没过多久，李女士的身上却发生了令人意想不到的情况。那是在一次员工培训会上，众目睽睽之下，李女士突然跳到椅子上，一边尖叫一边撕扯着自己的头发……会场内一时大乱，单位同事赶紧将李女士送往宁波市康宁医院。医生的诊断是，李女士患有间歇性精神病。此后，为了李女士的事情，张先生和单位领导很是苦恼，辞退吧，李女士和家属不依，时不时还到单位来吵闹一番；不辞退吧，李女士的病情实在难以胜任现在的工作岗位。“假如当初招聘员工时，常规体检项目中能增加一项心理体检，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张先生深有体会地说。

    无独有偶，宁波市康宁医院心身科医生张媛媛也曾接诊过一名患者。

    小王是就职于一家机关单位的公务员，毕业于985高校的他才华横溢，横扫千军过了独木桥，才得到现在的岗位。领导对他委以重任，寄予厚望。小王却觉得身上背负的压力太大，出现了焦虑、失眠等症状。越是想干好，越是干不好，有好几项工作在关键环节出了差错。领导对他非常失望，觉得小王没有用心。小王开始自我怀疑，觉得自己百无一用，对任何工作都提不起兴趣。领导更觉得小王不思进取，多次对他进行严厉批评，小王的工作却没有任何起色。到后来，小王连每日的洗脸刷牙都不愿意坚持，更别提正常工作了。家人觉得不对劲，陪他来到康宁医院就诊。

    张媛媛对患者进行了认真询问，并开具心理测验单等提供辅助诊断。原来，小王患上了抑郁症。经过一段时间的专业治疗，小王的病情大有好转，重新回归工作岗位。

    张媛媛医生告诉记者，她接诊过很多像小王这样的患者，严重的甚至发生自残、自杀等极端行为。如果这类患者具备心理健康意识，能够定时让自己进行一次心理体检，这样的悲剧就可以避免。

    2016年，有研究者对中国12个城市19家三甲医院的门诊候诊患者开展调查研究，共有124938例候诊患者完成调查问卷，结果显示，存在抑郁障碍的患者有29274例，阳性率23.43%。也就是说，在医院内外科就诊的患者当中，很多人根本不是身体生病，而是“心理”病了。

    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心理体检在我国已开始引起重视，一些地方在征兵体检中采用了心理体检，而在甬高校早在几年前就开始每年组织大一新生接受心理测验。

    将心理体检落实 仍面临两道坎

    浙江省在国内率先将心理健康体检纳入体检常规项目，这一消息令很多业内人士精神为之一振。“心理体检，太有必要了。”业内人士纷纷说道。

    精神卫生，既是民生问题，也是影响经济社会发展的重大公共卫生问题和社会问题。2019年4月发布的《中国城镇居民心理健康白皮书》显示，在全国26个省市的110.3万城镇居民中，73.6%处于心理亚健康状态，16.1%存在不同程度的心理问题。一项流行病学调查显示，浙江省精神障碍总患病率为17.3%，据此推算，浙江省各类精神障碍患者有900余万人。精神疾病负担在疾病总负担中居第一位，约占疾病总负担的20%，严重精神障碍患者肇事肇祸和心理行为问题导致的极端事件时有发生。正因为如此，心理体检被一些专家呼吁加入常规体检。

    采访中，宁波市心理卫生协会理事长、宁波市康宁医院院长边国林认为，在当今社会，每个人都有精神压力，尤其是大学生、白领、公务员等高强度压力的人群。而心理体检是识别精神心理问题的一种较为简单、正确的方法。其一，它符合大卫生大健康理念，早筛查，早发现，早治疗；其二，它符合WHO“身心及社会功能健康同等重要”的健康完整理念；其三，它可以用于岗位甄选、职业规划、动态体检、心理保健等方面，同时也有助于提高市民的心理健康意识。

    据了解，目前各医院和体检中心的心理健康体检项目大致包括：情绪、个性人格、智力、亚健康状况、婚姻家庭及生活满意度等九大类，基本涵盖了人们心理状况的各个层面，其中最受欢迎的是婚恋心理体检和职业心理体检。心理体检采用专业心理问卷测评。问卷分为两类，一类是自评问卷，由参加体检的个人在专业心理体检工作人员指导下完成；另一类是他评问卷，由专业体检工作人员根据对参加体检人员的观察和提问填写。可采用纸笔作答和计算机呈现两种方式。

    采访中，众多业内人士对浙江省将心理健康体检纳入体检常规项目感到欣慰，但他们同时认为，将心理健康体检真正落到实处，还需要很长一个过程。眼下，心理健康体检还面临着两道坎：

    其一，用人单位对职工心理健康普遍不重视。

    这几年，许多用人单位关心职工身体健康，尤其是关键岗位，每年都组织职工体检，但只局限于生理方面，对上岗者的心理健康却不那么在意，对精神方面的因素也很少涉及。或者说，虽然许多企业的负责人已经意识到员工心理健康的重要性，但绝大多数的企业还没有付诸行动。

    而在西方，以心理测评为标志的职场体检大行其道。从员工到管理层到领导方式培训，甚至在侨民安置领域，全球大大小小的组织普遍采用职业心理测评。美国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主要大公司依靠心理测评。在英国，有85%的公司在使用心理测试技术招募新人。在日本、新加坡等地，精神健康检查早已普及，并成为政府了解民众精神健康状况的重要指标。

    其二，民众普遍缺乏心理健康意识。

    不少人对健康的认识仍停留在“只要身体没毛病就说明很健康”的阶段，很少关心心理健康，甚至有人以为心理体检筛查的是“精神病”。对此，有专家指出，心理健康体检适合任何群体，它可以为个人心理问题提供预警机制，及时干预，避免变成心理疾病，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开展心理体检 医院准备好了吗

    将心理体检纳入常规体检项目，对各医疗机构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记者随机采访了市区的多家大医院，发现大部分医院目前基本上不具备开展心理体检的条件。有一家医院的体检中心负责人回复，暂时没有这个计划，因为心理体检需要购置专门的设备，且需要与体检系统对接，或许下半年或明年会有所考虑。

    有医院相关负责人坦言，开展心理健康体检，目前面临的问题是心理医生短缺。精神卫生执业人员远远不足，这是我国的普遍现象。来自国家卫健委疾控局精神卫生处的数据显示，截至2018年年底，我国精神科执业（助理）医师4.0435万名，平均每10万人口2.9名；注册护士10.1282万名，平均每10万人口7.3名，而世界平均水平为每10万人口4名精神科医生、13名护士。而在宁波，虽然约有5000人取得了二、三级国家心理咨询师执业资格，但实际从事心理咨询相关工作的只占总人数的10%，精神科执业医生数量仅为3.16人/10万人口，与国内先进城市相比还有一定差距。

    不过，采访中，多家医院的相关负责人认为，尽管困难不少，但心理体检纳入常规体检，这是必然的趋势，医院肯定是要开展这项服务的。宁大附属医院体检中心主任蒋永宝在接受采访时就明确表示，他们正在着手进行这方面的准备，尽早在体检中心推出心理健康体检服务。

    而据蒋永宝透露，已经有机关单位准备试行心理体检项目，至于是否参加这一项目，将由员工自行决定。

    另外有业内人士认为，公众心理健康的促进，关键在于心理疾病的早发现、早治疗，开展和普及公众心理健康体检是必要的手段。鉴于开展公众心理健康体检是一个系统工程，需要逐步推开，所以，建议在公务员群体和事业单位人员群体中开展心理健康体检试点，把心理健康检查项目纳入健康体检常规项目，从过去单一的躯体检查，发展为心理、躯体并重的现代健康体检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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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五类人群要定期做心理体检

    慢性压力人群（公务员、销售人员、高中学生） 这类人群普遍存在持续的压力，容易产生焦虑、抑郁的情绪。由于慢性压力，内分泌产生变化，会分泌很多皮质醇，很多人脸上会经常冒痘痘，或出现其他皮肤病。建议定期做焦虑水平、压力（应激）源、抑郁水平、躯体化症状相关的量表评估。

    雷厉风行的管理者 这类人群总是永不停息地努力完成工作，有很强的自我驱动力，做比预定要求更多的事情。这类人群多半是急性子，一般表现为没有耐心、急躁和愤怒。科学证实，这类人群具有的A型行为特征，与很多心脑血管疾病相关。建议这类人群定期做焦虑水平、A型行为相关的量表评估，同时做心血管相关的检查。

    情绪劳动者（空姐、教师、护士、服务行业从业者） 情绪劳动者经常会遭遇情绪不协调，如低自尊、抑郁、对工作玩忽职守和疏远等。建议这类人群定期做焦虑水平、抑郁水平相关的量表评估。

    逛医院群体 逛医院群体是指一类特殊的群体，他们中老年人居多，普遍反映身体不舒服，经常在各个科室反复检查，在得到健康的结果后，还会求诊于其他科室或是更大的医院，一般每年去医院13次以上。这类人群建议做焦虑水平、患者健康问卷或躯体症状相关的量表评估。

    过度整形群体 这类群体总是对自己的容貌不满意，反复整形，而且对医生不满意，就诊者普遍存在完美主义倾向，低自尊，个别有人格障碍。建议这类人群整容前做完美主义、自尊（自我认同）和人格障碍（PHQ4+）相关的量表评估。（陈敏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