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新星 “舅公”是父亲的舅舅,他对这个外甥关心如子:父亲的童年时代,生活清苦,家中常以野菜熬粥充饥,营养不良,使得父亲身形瘦小,肚子如斗。舅公见了心疼不已,常尽他所能买了吃的接济父亲;父亲十九岁那年,因为家境,早早去化工厂当了学徒。这份工作,也是舅公给他找的;父亲上下班离化工厂挺远,舅公又帮父亲买了一辆凤凰牌自行车。当时购买自行车要票的——那是一个票据流行的时代,有布票、粮票,形形色色的票。没有票,纵然口袋里有再多的钱,也买不到东西。可想而知,舅公买那样的一辆自行车,要费多大的周折。 舅公对父亲这种的关爱,也福泽到我和妹妹身上。从小,舅公就非常关心我们的学习。当年,我们家还没有电话。舅公隔三差五地写信来,询问我们姐妹俩的学习情况。我上小学的时候,班上流行集邮。我的邮票,是从舅公写给我们家的信封上获取的。令我吃惊的是,舅公每次在信封上都会贴上很多很多的邮票。摸摸信封里的信,厚厚的一沓。回想起来,每写一封信,舅公都要费多大的心思呀。在我童年的印象中,我们家收到的信件,全部来源于舅公。舅公给了我们一种生活的盼头。 不仅如此,舅公还会抽出时间来我们家。那时舅公住在宁波城区,我家则在乡下一个小村子里,那会儿也没有公交车。也不知舅公是怎么辗转来到我家的。即便是现在,从市区到我的老家,坐公交车也得一两个小时——何况,舅公来的时候,总是给我们带来很多东西。吃的自然是少不了的。令我印象深刻的是,我人生中喝到的第一瓶纸质包装的牛奶是舅公买来的。那时我还觉得不可思议,怎么纸能包住液体不会洇湿呢?我为此好奇地把空盒子剪开,欲探个究竟。 更令人惊喜的是,舅公还给我们带来了很多书刊。舅公带的书刊不是一本两本,也不是一撂两撂,而是一袋——那种蓝白红编织袋装的一大袋。里面有旧报纸,也有很多文学杂志。这些杂志,有一部分我留存至今,有《中篇小说选刊》《十月》《收获》《少年文艺》《故事大王》等。好些刊物,比我的年龄还要大。现已纸张泛黄,但这些都是我的珍藏。 舅公从小就教育我们,知识是无价的财富,要多读书,多看书。舅公还在每一本书的扉页上,写下一段鼓励我们的话,比如“开卷有益”“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舅公还会在报纸中留下批注,比如“这篇文章写得很好,供你们姐妹俩一阅”。回想起来,如果没有舅公的这些书籍,我们的童年该是多么苍白、单薄。 舅公还教我们要讲卫生。他常对我们讲的一句话是:“吃东西前一定要洗手。”说实话,在我的童年时代,我们农村的孩子还没有这么个“讲究”的卫生习惯。舅公自己也是非常爱干净的——他细致到就算吃个橘子,也要把橘子先洗一洗再剥皮! 每次舅公的到来,都是我们家的盛大节日。舅公来之前,会给我们写信,告诉我们几月几日到来。我们便过年似地期盼着。到了相约的日期,家里就准备起来了。爸爸负责去采田里最新鲜的蔬菜,妈妈把家里打扫一新。我和妹妹呢,也不肯闲着——去河里抓螃蟹! 舅公还带我们去外面“开开眼界”。我们家的相册里,保存着舅公带我们去七塔寺的照片。那时我读四年级,妹妹读二年级。爸爸也在的。那次游七塔寺,什么景点、什么建筑我都忘了。但我忘不了一件事:那会儿七塔寺附近有很多乞丐,都用乞求的目光看着游客,也有过来向人伸着手的。有乞丐向舅公乞讨,舅公见了,毫不犹豫地给了零钱。其他乞丐见了,也便三三两两围了上来。面对伸出来的手,舅公从不会拒绝。爸爸见了不禁劝阻。舅公说:“这些都是可怜人。”舅公多行善事,此类小事不胜枚举。 舅公现已耄耋之年,但仍思维活跃,神采奕奕。舅公好学,家里订了四五份报纸,每天晚上,舅公都要阅读至十点钟,并且分门别类地剪报归类。舅公还会把看到的好文章特意给我保存起来,并在文章旁边写上:“新星阅之”。 说来惭愧,舅公于我恩重如山,我却不能报这种恩德于万一。我只能,用我拙劣的笔,写出对舅公的一片感激之情。愿舅公能看到他外甥之女的这些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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