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B3版:笔谭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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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04月28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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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饭店

    

    

    车厘子

    

    老家有家饭店,叫“第二饭店”。蛮奇怪的,镇上并没有“第一饭店”,为何这家饭店就以“第二”自居呢?

    第二饭店不大,普通的店面,也就一个大厅摆几张长条桌子,里边两三间小包厢,谈不上雅座,比起大酒店自然要简陋,但比起大排档又窗明几净得多。饭店有二三十个年头了,我们一家还在镇上居住的时候,常去这家店吃饭。

    上世纪90年代的生活是阳光明媚的,父母亲工资不高,但物价也低,小日子过得还算滋润。每每周末在家想不出烧什么菜时,老爸手一挥,走,到第二饭店去吃,便带我们下馆子去了。所以在我的记忆中,去第二饭店就意味着改善伙食,自然是件爽心乐事。在第二饭店吃什么呢?本地菜为主。老板是一对比我父母年纪略大的夫妇,烧得一手好菜,我管他们叫大爹、大嬷。老家位于东海边上,小海鲜得天独厚,饭店里哪少得了这些?走进第二饭店,不用菜单,直接到冰柜边就着食材现点,老板娘圆珠笔纸上疾走,简单应答几句,心领神会,就托起菜品送到后厨,不一会儿,热腾腾的饭菜端上桌来,就着老爸的啤酒、老妈的冬瓜茶和我的可乐。青椒炒乌贼、葱油海瓜子、榨菜蛤蜊汤,一道道再家常不过的小菜,总能吃得我入口赞叹回味无穷。

    家里偶尔来了亲戚朋友,去酒店招待显得铺张,到第二饭店最合适。找个包厢,围坐一桌,热热闹闹的,菜也好吃。我刚上大学那会,回家遇着亲戚来做客,中午还是去第二饭店吃饭。大家坐定,有说有笑,亲戚们问我读什么专业,我回答说“日语”,这在小镇上是件稀罕事,几个表哥表嫂起哄,非要我现场“表演”几句日本话。我对着一桌子心心念念的小海鲜,满耳朵是他们的叽里呱啦,觉得在这样的环境里不讲方言土话,而说什么日语,实在是不合时宜。于是忙笑着支开话题,该吃吃、该喝喝。离乡日久,我的家乡话大概也越来越不地道了吧。

    很多年了,没再吃过第二饭店的菜,然而昔日那种幸福与满足的滋味依然萦绕舌尖,它成为我心头的“莼鲈之思”。有一次,我回老家走亲戚,傍晚时分回程,突然想到第二饭店是否还在,于是独自驱车穿过几条马路,一抬头,“第二饭店”的招牌赫然亮在路边,竟然还在!我莫名惊喜。下车走进去,店里没什么顾客,迎上来一对小夫妻,问我要吃点什么,听口音不是本地人。我一愣,怎么,东家换过了?稍加询问,才知道原来的老板岁数大了,把饭店盘给了他们。我哑然失笑,也是,我都啥年纪了,大爹大嬷们能不老吗?新店主递给我一张塑封菜单,我扫了一眼,又是一愣,哪还有什么小海鲜,全是川菜样式,看来,第二饭店成川菜馆了。既来之,则吃之。随便点几个菜,拣了个角落坐下。实在没料到这顿饭会吃得如此垂头丧气,吃完匆匆离开。望着第二饭店的门面,我忽然感到一丝游子漂泊的恓惶,连一碗家乡菜也随岁月老去了。

    回来一趟是容易的。回得去的是人,回不去的,是一饮一啄故土风味的光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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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