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 默

    双休日，一早急匆匆去乡下，忙碌了一天，临近傍晚，风尘仆仆往回赶。往常惯于走高速的我，今天选择了乡村公路，潜意识中，大概被突如其来的疫情封闭太久，不忘抓住外出的机会放松一下自己，看看沿途的风景。

    车出古镇一路往西。夕阳已从西边的山上落下去，天空一角映着落日余晖，通透亮堂。田野农舍被薄薄的暮霭笼罩着，恬淡而宁静。公路上过往车辆不多，两旁水杉高耸挺拔葱茏苍翠。车行进在树木参天的林荫道，初夏的晚风带着青草的气息吹进车窗，清新怡人。

    不经意间到了另一个乡镇，已是路灯通明，来往行人也多起来。四岔路口，红灯，停车。绿灯，通行。刚过路口没多远，车内的电脑中控台突然亮起警报：“右后轮胎压不足！”我看了一眼，没在意。这种情况以前也发生过，心想大概是轮胎胎压低于电脑设定的记忆，跳出警报，待经过路边快修店时去充一下气就行了。倒是坐在旁边的家人把头探出了车窗——

    “你把速度降下来，慢慢往右边道上靠，然后停车。”他慢条斯理地说。

    “咋啦？”

    “没咋，车胎被扎了。”他说。还是那么漫不经心。

    我把车靠到路边。下车发现后轮胎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瘪了进去，车轮轮毂直接碰到了地面。刚才是轮毂在奔跑呢，二十几年驾龄这可还是头一遭！

    麻烦来得这么突然。一路荡漾在朦胧夜色中的愉悦像被猛一个急刹烟消云散，回过神来赶紧跑过去打听附近有没有快修店。一位正在打开车门的中年人顺手一指，“呐——，前面，不远，两边都是。”我一听有点小兴奋，幸好幸好。但开车过去修理是不可能的了,家人比我反应快，迅速打开后备厢，拿出备胎和工具，换胎！

    千斤顶顶上，螺帽盖挖开，看似麻利，毕竟技术不行，卸轮胎这螺帽是顺时针松动，还是逆时针旋转？正琢磨间，背后过来一位年轻小伙子，没待我们反应过来，他二话没说操起家伙，直接把脚踩到了扳手上。顺时针，不对。换个方向，逆时针，对了。一旦找准方向，问题迎刃而解。脚踩着扳手，使劲往下一蹬，螺帽果然松动，一颗、二颗……直至第四颗，如法炮制，手脚利索，驾轻就熟。“还有一个套筒螺帽呢？”还剩下一颗防盗螺帽未拆，“给！——”家人退居二线给小伙子打着下手。

    我转身跟旁边另外两个小伙子攀谈，原来他们是一起的，在附近建筑工地干活，因为疫情影响，上个月才来到宁波。他们说正在帮忙的小伙子是开卡车的，之前在汽修店工作过，换车胎是家常便饭。看着两个小伙子手里拿着生活日用品，估计他们是晚饭后去了镇上的超市，买了东西正回宿舍，看见我俩笨手笨脚的样子才插的手。

    我在想，今天运气真不错：如果没有遇到这位热心而懂行的小伙子，如果故障发生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半道上，如果今天走的是高速……怎么办？待我回过头来，小伙子已经把备胎换上了，然后起身就走。

    “啊呀，小伙子，真是谢谢你了，今天多亏了你帮忙。”我赶紧掏出钱包，想表示一下，他却加快了脚步，“这点小事，举手之劳，不用，不用。”来不及看清他的脸，心存感激却又无法表达，我只得远远地喊：“你叫啥名字啊——能把手机号码告诉我吗？”“不用了——”远远地飘来他的回答。我又喊：“小伙子，你是哪里人啊？”“我是河南的——”昏黄的路灯下闪动着远去的红T恤的背影……只留下我站在原地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