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静

    明宣又淘气了，这次是在音乐课上，他整个人躺在椅子背上，两条腿高高地翘到课桌上，这是我从老师发来的照片中看到的情景。而据他自己后来叙述，事情这样的：“今天在上音乐课的时候，我感觉有点无聊，我就把腿翘到桌子上了。这时老师走过来，让我把腿放下去，我不听，老师就走了，可能老师觉得跟我说话没意思。”

    昨天美术老师也告了他的状，说他在画画过程中突然大声尖叫，惹得全班同学哄堂大笑。问他怎么了？他笑嘻嘻地说自己中了不乖的毒。美术老师让他来找我拿解药，他又连忙说不用了，他自己会解的。

    这个调皮的孩子，大家都在好好上课的时候，总要想方设法变出点花样，不是故意尖叫，就是做一些动静很大的动作。批评多次，每次都没几天好消停，真是伤透脑筋。

    在语文课快要下课的时候，我决定好好治治他。我皱着眉头，沉着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非常严肃。孩子们在我的注视下身板越挺越直，也包括明宣。

    “听说上节音乐课的时候，有一个同学在捣乱。”我的目光扫了一圈之后，停在了明宣脸上。他不以为意，嘴角动了一下，冲我挤了个笑容。我看着他，他也歪着头看着我。

    “上课的时候是不是要遵守课堂纪律？”我继续盯着明宣。

    “是。”其他孩子齐声回答。

    “明宣是不是经常破坏课堂纪律？”我把目光从明宣身上移开，转而面向大家问道。这时，我需要孩子们的支持。

    “是的。”

    “心怡，你把明宣柜子里的东西整理一下，今天放学以后，就让明宣妈妈把东西带走，明天开始明宣就在家里隔离反思了！”我对他的同桌吩咐道。

    明宣没想到我会发出这样的指令，也许“隔离”一词吓着了他，刚刚过去的居家隔离生活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的笑容慢慢收了回去。他拉拉心怡的袖子，嘴角动了两下。心怡看看我，又看看明宣，不知该怎么办。

    “快，把明宣的东西打包起来。”我递给心怡一个袋子。

    心怡迟疑着走向教室后面的柜子，从明宣的专用柜里把东西搬出来，装在袋子里，提在手上。

    “就放在门口吧，免得放学时候忘记。”我指了指门口的位置。心怡听话地把袋子拎过去放好。明宣看着我，几次想开口，都被我的目光挡了回去。

    下课后，我坐在讲台桌前改作业，余光注意到明宣慢慢地离开桌子，迟疑着一步一步向我靠近。我当做什么也没看见，继续低头批改着。

    “老师，您原谅我一次吧！”明宣凑过来，拉拉我的衣袖，轻轻地说。

    “不行。”我眼皮也没抬一下，一口回绝。

    “老师，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下次保证不把脚翘到桌子上了。”他继续检讨着。

    “不行，你昨天也是这么跟我说的，上上次也是这么跟我说的，我不会再相信你了。”

    “这一次我真的会改了，您原谅我吧！我不想被隔离。”毕竟是一年级的孩子，他的声音里有紧张也有害怕。

    火候差不多了，该收网了。我放下手中的红笔，转过身看着他的眼睛，“既然这样，等上课的时候，问问同学们的意见。如果大家觉得要给你一个机会，你就可以留下来。”

    “好。”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光芒，开始往窗外张望，嘴里小声念着，“怎么还不上课呢？”

    很快，在他的期盼中孩子们都回到了教室。等大家安静下来，我开口了：“金老师碰到了一件为难的事，需要征求大家意见，”说到这里，我停了停，看了一下孩子们的反应，果然各个都特别好奇。“明宣希望我再原谅他一次，你们说要不要再给他一次机会呢？”

    “不要。”孩子们异口同声地回答。在同学们的回答声中，明宣眼中的光芒慢慢暗淡下去。这答案在我意料之中，但这不是我要的答案。

    “唉，看来明宣不得不走了，此时此刻，金老师想起了他的很多优点，我想肯定有一部分同学也看到过他的优点。”我一边说着，一边观察孩子们的反应。孩子们先是一愣，继而窃窃私语起来，慢慢地，有几只小手举了起来。

    “明宣每天中午都会去倒垃圾。”

    “上次男同学欺负我，明宣保护过我。”

    “明宣会跟大家分享他带来的美食。”

    ……

    “老师，再给明宣一次机会吧！如果下次再调皮，就让他回家隔离反思。”

    慢慢地，举手发言的孩子越来越多，大家都在找明宣身上的闪光点，都在帮明宣求情。在我听来，这些声音犹如夏日的凉风清爽怡人。

    明宣的脸上有惊讶，也有感动，他红着脸眼巴巴地看着我，再次恳求道，“老师，我真的会改正了，我不想回家，我喜欢读书。”

    看着这群可爱孩子，我又故作为难地说：“既然同学们都要给明宣一次机会，我只好答应了。不过，大家要做好监督员，帮助他改正缺点，好不好？”

    “好！”又是一次异口同声，声音清澈响亮。在大家的欢呼声中，明宣从门口提起袋子，小跑着从我面前经过，又冲我挤了个笑容。

    这孩子！